郭泗耀
娘将谷子倒在碾盘上
我成了碾道里的一头小毛驴
娘用笤帚扫着碾盘
不停地吆喝着我
吃奶的劲全都使出来了
我跟着娘的笤帚转了一圈又一圈
娘的劲显然要比我大得多
我在前头走
娘在后头跟
我想让娘撵上我
可是娘却总也撵不上我
尽管我们只是隔着一棍子的距离
碾道是土做成的
碾盘被岁月磨得光滑溜圆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有多少粒谷子
在这里脱俗
碾盘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村里人的生活都寄托在这方碾石上
五谷杂粮被赋予生命的味蕾
石碾像神一样被村人青睐
我吃的第一口米
就是娘从石碾上扫下来的
米里夹杂着少量的糠
那时,生活还被煤油灯笼罩
那时,没有牛奶面包和饮料
当我感觉自己有些老了的时候
村子并没有老
那方石碾依然矗立在村头的角落里
只不过碾盘上覆盖了泥土
铁架也已锈蚀成一截雕塑
碾道坑坑洼洼长满了杂草
旁边的土坯墙也坍塌经年
那年我跟着娘推碾时
土坯墙还很年轻
土坯墙能为村人遮风挡雨
墙下还长着一棵树
那棵树也苍老了容颜变得疯疯癫癫
家乡是不老的符号
原村回响着我第一声啼哭
儿时的窝窝头里
浸染着石碾的灵性和香气
如今我站在老村寻寻觅觅
碾盘上拴着一头牛
它在低头啃食碾道里的杂草
我的到来
它竟然没有一丝热情
甚至懒怠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寂寥成为村里的常态
幸亏还有老牛和石碾作伴
虽是短暂的停留
脑海中却在不停的推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