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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旗学 :北固亭中的历史浩叹(散文)
中国陶瓷
2024-09-13 17:23:45

北固亭中的历史浩叹

作者:陶旗学

偏安江南的南宋,仿佛一首宏细具备的交响,在风雨飘摇中,流淌出懔懔自危、局促苟延的哀歌,也流淌出如江涛一般拍岸惊人而又古朴粗犷的浩叹。按理说,这样一个仅仅拥有半部江山的朝廷,先有金廷倾轧,后有元蒙侵夺,就应如一位受气的小媳妇,日日以泪洗面,委委屈屈,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哪还有一天出顺气的日子?那还有心思去梳洗打扮一番,施朱着粉,将自己收拾得香艳迷人,然后招摇过市,博取别人的赏羡,因而收获一份幸福呢?或许就一如江南的莲花,在北宋碧叶连天、荷花盛开的兴旺之后,轮到它,只剩八月颓废的景象了。在摇摇摆摆、翻翻卷卷的岁月流转中,早已红衰翠减,苍颜难掩了。等到元兵过江,它就只能算作一支雨打风吹的残荷了。

然而,作为诗词,却成为那个时代的叛逆!

镇江,古称京口,也可以算作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了吧。远的不说,仅王安石的《夜泊瓜州》,就足以让镇江传诵一时。那是宋神宗熙宁八年二月,王安石第二次拜相当时,他在江宁知府任上奉诏进京,坐船沿长江南下,泊船瓜洲今江苏省邗江县,再由瓜洲沿运河北上,赴汴京任职。瓜洲逗留之时,诗人久久回望钟山,不觉红日西沉皓月东升。隔岸的景物已经消融在朦胧的月色之中,而对钟山的依恋却愈加深厚。虽然变法图强、匡扶社稷是的政治理想;退居林下、寄情山水的生活理想。仕途艰险如履薄冰前程迷茫世事难料,不由得不让诗人生出“归去来兮”的心愿。于是,他望月感叹:“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不过,我觉得,让镇江成为历史文化经典符号的,当是南宋一位著名词人的浩叹。

王安石生活的时代,北宋王朝还算强大。虽然有辽、金、西夏等敌朝觊觎,毕竟中原未陷,山河尚且完好。君王大臣也还保持着一份清醒,思考着如何富强国,以图永保江山社稷。

但历史不宽容腐败。因为徽宗君臣荒淫奢侈不能自警,让金兵乘隙而入。1127年,发生了今天提起来仍然让人不寒而栗的“靖康之难”。中原板荡,山河破碎,人民沦为金兵铁蹄之下的奴隶。

中原,指的是黄河中下游地区。放眼四望,这里真是山川形胜。黄河金带,从天飘来。西踞太行、五台,山势崚嶒,梵音曼妙。东卧巍巍泰山,俯瞰东海,小视天下。北枕燕山而背倚长城,南过淮水可饮马长江。中间平原,坦荡如砥,沃野千里,阡陌纵横,村舍星罗。鸡犬之声相闻,袅袅炊烟温馨。春种秋收,夏长冬藏,浓郁麦香飘千里,玉米高粱青纱帐……好一派中原风光,好一派中原风光啊!

然而,它在北宋君臣晕头巴脑中沦陷了。

毛泽东说:“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中原陆沉,自然会引动许多英雄为之挺枪跃马,为之悲叹歌哭。这其中,就有那位著名词人,就有辛弃疾!因为他要收复中原,而走上了北固山,隔江望我中原大好河山,遂使镇江成为历史文化中的一处经典。

2009年8月8日,我携夫人和女儿登上被南朝梁武帝题为“天下第一江山”的北固山。沿龙脊前行,到长廊,在入口不远处,看到一块嵌在墙上的石碑,上刻“天下第一江山”六个大字,为延陵吴琚书,由康熙乙巳(年)镇江府通判武乡陈康壮勒石。碑刻苍劲有力,桀骜不驯。拾级而上,登临北固山顶,走进北固亭。亭子虽然有些破败,但仍然感到不是宋时的原貌,不过,作为江山胜迹,倒是风采不逊当年。站在亭中,浩荡的江风鼓吹着人的衣服,让人有临空欲飞之感,也让人产生飘飘欲仙之思。亭下,山下,宋时的长江已经北滚,再也难以见到惊涛拍岸的胜景了。但长江江面愈发宽阔,虽然有苍翠的芦苇在江水江风中摇曳,虽然有鸥鹭不时地在芦苇的头顶上掠过,但在盛世的阳光中,一切都很氤氲,让人在远眺时产生一种幸福的眩晕。远远的主航道上,有江轮很悠然地驶上驶下。江的北岸,扬州城姿态挺拔地站在那里。我们写城市,总会用“坐落”,但现在的扬州城绝不是“坐”,而是“立”,因为有许多高楼大厦仿佛就立在江边,虽然分明,但在浓郁的金箔一般的阳光下,显现出很时髦的炫目感。不禁让人想到,如今的扬州已经不是金兵掠夺之后“尽荠麦青青”的扬州了,它应该比李白时代的“烟花三月”还“烟花”!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然而,当年的辛弃疾可不是为这大好河山而诗兴大发呀。

南宋宁宗(赵扩)嘉泰四年,即公元1204年,赋闲已久的辛弃疾被起用为浙东安抚使开禧元年,即1205,韩侂胄正准备北伐。这年初春二月辛弃疾又受命知镇江府,出镇江防要地京口。这一年,他已经65岁。表面看来,朝廷对他似乎很重用,实际上只不过是利用他那主战派元老的招牌作为号召而已。辛弃疾到任后,一方面积极布置军事进攻的准备工作;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意识到政治斗争的险恶,自身处境的艰难,深感很难有所作为。紧锣密鼓的北伐,当然能唤起他恢复中原的豪情壮志,但是对独揽朝政的韩侂胄轻敌冒进,又感到忧心忡忡。这位一心北伐的老臣就是带着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情登上了北固亭。此时,中原已沦入敌手多年,已经“腥膻如许”。他站在北固亭上,看江水滔滔,望中原茫茫,不禁发出失意英雄的浩叹: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我们不能不说,辛弃疾心中始终装着中原“多娇”的江山,年轻时的他也确是一个满怀收复河山抱负、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的英雄。但过江之后,软弱无能的南宋朝廷再也没有给他施展抱负、收复中原、做大英雄的机会。于是,惺惺相惜,一个英雄只能遥望历史上的另一位英雄兴叹了这种叹息在今天听来,也不能不令人扼腕。

面对祖国壮丽的河山,多么希望永远再也不要听到如此深长、悲凉而无奈的浩叹了!

北固山下再看北固山,它真的是一条中华龙,龙身龙尾向南伸展摇摆,遒劲夭矫,龙首笑傲江滨,从远古到现在,一直衔住长江,渴饮江流。

中华龙啊,以及天下所有的炎黄子孙,你记住词人辛弃疾发出历史浩叹的原因了吗?

江风浩荡,天风浩荡,历史之风浩荡!

(作者为固始高中语文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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