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芦花开
张杰民
初冬时节,漫步在沈丘红闸湿地公园,寒风肆意地扫过大地,沙颍河上泛起层层涟漪,岸边的花草蒙上了枯黄的阴影,飘飞的落叶恋恋不舍地扑进了大地的怀抱。突然,我看见河边一小片芦苇,洁白的芦花随风摇曳,以独特的身姿展现着生命的顽强与美丽。多年来,很少见到芦苇了,这屈指可数的芦花令我怦然心动。
早在少年时,芦苇就已植根在我的心中。我老家在沈丘老城护城河东岸,村南、村北都是条形的坑塘,均与护城河相通,村东是个苇子坑,可以说是四面绿水环绕。那时生态环境好,河水清澈,鱼儿很多,护城河岸边、村南村北的坑塘边以及苇子坑里都长满了芦苇,像天幕间拉起一道道绿色的屏障。
春风刚刚吹谢雪花,芦苇就迫不及待地穿透枯枝败叶竞相生发。新生的芦苇芽,鲜鲜的,嫩嫩的,尽情地吸收着阳光、雨露,仿佛在告诉世人什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经过一场又一场春雨的滋润,苇杆逐渐丰满挺拔,苇叶变得修长,苇尖像宝剑一样直指蓝天。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常常在苇丛中嬉戏玩耍,这里就是一个大乐园。微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苇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顺手摘下一片芦叶,卷成小小的哨子,放在嘴边吹出一些声音,好像奏响了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出于好奇,我们用双手拨开芦苇,在苇丛中漫无边际的探寻着,连大气都不敢出。苇丛里很潮湿,一群小鸟在芦苇间叽叽喳喳地逐闹,一只只红蜻蜓不时地飞来飞去,各种各样的杂草长得又细又长,还有一些形状各异的小水坑,一不小心就会踏入泥水中。一次,我们在苇丛中行走时,一个小伙伴突然惊慌失措地喊道:“长虫,长虫!”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这时,另一个小伙伴上前一看说道:“这是个‘清水漂',在水里游的很快,毒性不是很大,不要理它。”然后,我们绕开这条长虫继续前行。还有一次,我们在苇丛中听到“苇喳子”的声音,就悄悄的靠近它,试图找到那鸟窝。结果被大“苇喳子”发现了,它在我们的头顶上扑愣愣飞来飞去,拼命的呼叫,做出攻击的动作,我们只好作罢。
春去苇叶青,秋来芦花白。远看,芦花是雪白的,近看却是色彩斑斓,有乳白色的、淡粉色的、淡青色的……。清晨,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芦花在薄雾中如梦似幻,像梅花一样妩媚动人。正如宋•彭汝砺的《芦花》诗曰:“晓日曚昽照处,十分认作梅花。”傍晚,天边燃烧着绯红的云彩,苇花染上了黄晕,“夕照芦花”显得更加光彩夺目。明月下,银辉洒落,芦花弄月月弄影,成了一片不染的世界。微风吹过,芦花在空中漫天飞舞,像是下了一场雪,到处散播着它的种子,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芦花飞雪”吧!如果说菊花美在冷艳,桂花美在浓香,而芦花美就美在它的飘逸散淡、素雅不俗。它像从《诗经》里飘落下来的诗行,醉倒了一代又一代诗人。唐代诗人雍裕之的《芦花》诗:“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描述的就是秋夜河边盛开的芦苇花。他将芦花在风中的摇动,比喻为水面荡起的浪花,极为逼真生动。
到了冬天,芦苇开始收割了。那时,我家有两块芦苇地,一块在村南的坑塘边,一块在城海子东岸,其中,城海子东岸的这块芦苇有一些长在浅水中。由于芦苇又高又硬,割起来非常费劲。芦苇收割以后,开始打捆,要找一些细的、最好是有点发青的芦苇作要子,把每捆芦苇牢牢地捆上二、三道。然后,沿着水中一条约一米宽的羊肠小道扛到大路边,再装上架车拉回家,垛成“人”字状的苇子垛,等待苇匠前来收购。
几十年前,物质匮乏,芦苇和芦花都有很多实用价值。芦苇能制作草席、茓子、草帘、绳索等,芦花可用来制做草鞋、扫帚以及用作被子、枕头的填充材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草鞋,鞋底是厚厚的木板,能够防水、踏泥,鞋帮是用麻绳和芦花编织而成,毛茸茸的芦花利于隔寒保暖。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生活条件的改善,这些芦苇制品已基本绝迹。但一到冬天,我就会想起当年的草鞋,因为那是一个时代的特征。
芦苇其貌不扬,平淡无奇,但它们独守一方瘠土,不需要特别的照顾,只是默默无闻地奉献;它们集群而生、聚众而长,显示了团结的力量和群体的强大;它们骨子里透着坚强,在寒风、冰雪中孕育,默默静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芦花是花非花,没有华丽的外表,更没有花卉的芳香,但它们毫无杂质,怡然摇曳,与挺拔的芦苇刚柔一体,温柔里深藏自信。
我喜欢芦苇,更爱芦花!
2024.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