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

◇肖永成

        春水小学经过这几年推行的教育均衡发展，原来的六个年级十二个教学班，缩减到现在的四个年级6个教学班。学生少了，一个教学班分配了两个老师，这对于偏远的农村小学来说，也算是理想的配置了。

       正常情况下，学校的教学工作会保持有条不紊。可偏偏就有不正常的时候，星期一早上，四年级(2)班的语文老师返校的路上出车祸了。

        接下来，四年级(2)班就天天上数学课。连续上了一周的数学课，学生天天晚上在家做数学，学生厌倦了，辅导孩子的家长也厌烦了。于是，个别家长向孙校长反映了情况。

         孙校长找四年级(1)班的语文教师俞小杏商量对策。俞老师明白校长的意思，尽管也为难了一番，最后还是给校长表了态：

        “孙校长，你放心吧，我来想办法。”

        第二周，星期一上午第一节，四年级两个班合成一班上语文课。

        上课几分钟后，四(2)班的胡昊宇迟到了，他慌慌张张地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教室的过道里。

        俞老师讲了不到二十分钟，同学们进行课堂训练。胡昊宇来晚了，没有与四(1)班的同学拼到课桌，就蹲下趴在凳子上做题，蹲得久了，感到不舒服，就索性两腿跪在地面上继续写。

        俞老师在班里巡视着，当看到胡昊宇时，她关心地抚摸一下他的头，问道：“能坚持吗？”

         “老师，没事，我在家也经常这样，习惯了。”胡昊宇应道。

         俞老师也没再劝止，胡昊宇依然保持着那个跪姿写着。俞老师心想，小男孩都很皮实，坚持一会儿就下课了。

        放学了。校门口聚了一大片来接学生的家长。刚出校门，胡昊宇一眼看见了三轮车旁等他的奶奶，他喊着“奶奶，奶奶”，快速地从队列里跑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同班同学张明翔也跑了出来。

         “胡奶奶，胡奶奶——”。还没等胡昊宇给奶奶说话，张明翔就抢着叫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喊奶奶干啥？”张明翔家和胡奶奶是邻居，小家伙平常很调皮捣蛋，胡奶奶经常是没好话打发他。

         “咦，咦——，你不知道，昊宇今个来晚了，罚跪写了一堂作业。”张明翔煞有介事地说。

         “罚跪？真的罚跪了？”胡奶奶脸朝昊宇问道。

         “我，我，我自己跪的，跪着写、写……”

         没等昊宇说完，胡奶奶一把把孙子拉上三轮车：

          “走，先回家，这老师想上天哩，打听打听我是不是好惹的。”

         第二天，俞老师刚一到校，就被孙校长叫到了校长室。

         俞老师向孙校长详细说明了情况。校长思考再三，还是劝俞老师向胡奶奶当面道个歉。

         上午放学，趁家长来接学生的时候，孙校长领着俞老师找到胡奶奶，并当面向胡奶奶道了歉。

         孙校长和俞老师刚离开，胡奶奶就在人群里一五一十地讲起俞老师罚孙子下跪写作业的情节来，还说：“道歉有个屁用，我要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人群中有个戴眼镜的家长，把听到的情况打电话告诉了孙校长。

       当晚，俞老师给家人说，要到一位学生家里家访，就买些礼物，和孙校长一起去了胡昊宇家。

          俞老师拉着胡奶奶的手，说：“您老人家原谅我这次工作中的疏忽吧。你看，俺当教师也不容易，我大学毕业两年才考上岗位，工作不到一年又遇上核编，等了三年才正式入编。这不，工作刚一年，现在又实行了县管校聘，要是因为这事受了处分，落了聘，我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胡奶奶猛地从俞老师手里把手抽出来，说道：“你这是啥意思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容易与我何干呀？俺孙子受这么大的委屈，我也不能瞒着儿子儿媳吧，不然，过后传到他俩耳朵眼里，不把我埋怨死才怪呢。”

       俞老师听到这里，两眼无神地看了看校长一眼，“扑通”一下跪到胡奶奶面前：

         “胡奶奶，您就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次吧！”

        胡奶奶站起来，扭身走向里间，“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周后，县教育局纪检组刘主任一行三人来到了春水小学。刘主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拿在手里，快步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按照刘主任的要求，孙校长叫来了俞老师、胡昊宇同学和几名学生，并分别带着纸和笔。

        刘主任向大家简单说明了来意，然后，举着手里的那张纸对着俞老师说：

          “这是一封举报信，内容是举报我校俞小杏老师在课堂上变相体罚学生，给该生身体和心理上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刘主任话还没完，只见俞老师浑身抖动起来，身子向后一仰，孙校长赶紧上前搂着了她。

          “不怨俞老师，是我自己跪着写作业的……我蹲得腿麻了，就跪着了……我给俺奶奶说几次了，她就是不信……叔叔，相信我吧，别怪俞老师了。”

        胡昊宇突然哭叫着跑向前，跪在了刘主任面前：“叔叔，求求你了，俞老师没有错，别怨俞老师了！”

         “哦，原来如此啊！”

         刘主任把手里那张纸撕得粉碎，丢进了纸篓里。

         俞老师“啊”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抱住了胡昊宇，眼泪扑扑嗒嗒落了下来。

【作者简介】肖永成， 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人。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 、 汝南县作家协会理事 、天中山教师笔会网站副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