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0年的深秋,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裹挟着枯叶在新郑城的街巷间疯狂肆虐。城墙之上,秦军的黑色旗帜猎猎作响,如同一片翻滚的乌云,无情地吞噬着这座古老都城的生机。十五岁的张良站在自家府邸的台阶上,那台阶已被岁月磨得光滑,此刻却仿佛浸染着命运的寒意。他抬头望向韩国王宫的城楼,只见秦军的旗帜如毒蛇般盘踞其上,那鲜艳的枫叶红得刺眼,仿佛是被鲜血浸染过,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不祥的血色。
张良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他的目光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直直地盯着王宫方向升起的浓烟,那浓烟如同恶魔的触手,肆意弥漫在城市的上空。那里,有他的父亲——韩国丞相张平,一位一生都在为国家殚精竭虑的忠臣,此刻恐怕早已身陷绝境。
“少爷,快走吧!”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恐,他用力拽着张良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哭腔,“秦军已经开始抄没大臣府邸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良却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街道,那里到处都是哭喊奔逃的百姓,秦军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这座城市的安宁。他仿佛看到了王宫内父亲坚毅的身影,以及秦军的残暴行径。“我父亲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老管家一下子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抵着冰冷的石阶,声音哽咽:“相国大人...已经殉国了...”
张良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但他很快用袖子狠狠地擦去。他转身走进府内,脚步坚定而沉重。一路上,仆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呼喊声、哭叫声此起彼伏,可他却充耳不闻。径直来到书房,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的竹简整齐排列,每一卷都承载着父亲的心血,那是父亲毕生的珍藏。他缓缓取下最中央的一卷——《韩非子》,这是父亲生前最爱读的书,书页间仿佛还残留着父亲的温度。
“少爷,我们得马上离开!”老管家追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老奴收拾了些细软...”
张良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决绝。他从暗格中取出家族印信和几卷重要典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些就够了。钱财散给府里的人,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
当夜,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张良带着弟弟和几个忠仆,小心翼翼地趁着夜色逃离了新郑。身后,那座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已经陷入熊熊火海,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火光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刻下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也在他心中种下了复仇的种子。“我会回来的。”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秦国,嬴政,此仇不共戴天!”
逃亡的道路充满了艰辛与磨难。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弟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染了重病。在一个漆黑的雨夜,电闪雷鸣,雨水如注,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座破庙避雨。弟弟躺在张良怀里,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兄长...我们还能回家吗?”
张良紧紧握住弟弟冰凉的手,强忍着泪水,声音坚定地说:“会的,我一定会重建我们的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也充满了对弟弟的愧疚。
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天亮时,弟弟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张良呆呆地望着弟弟的遗体,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他用最后的钱买了口薄棺,亲手将弟弟葬在一棵老槐树下。雨水混着泪水打湿了坟头的新土,他跪在坟前久久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
“从今日起,我张良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覆灭暴秦。”他对着苍天起誓,声音响彻云霄。这一刻,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彻底燃烧,复仇的信念如同钢铁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