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唐朝是世界公认的最强盛的时代之一，是继汉代之后，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壮大、发展的又一重要历史阶段。其辉煌的经济文化成就，内使国富民安，生机勃然，外让世界瞩目，万邦来朝。

在唐朝289年历史中，发生了许多影响国祚的重大事件，其中对当时乃至后世影响最大的，当属玄武门之变。在这场血腥的宫廷政变中，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被诛杀，李渊被迫退位，李世民坐上了皇帝宝座，从而开启了23年的贞观之治，也让李世民成为后世称颂的一代帝王。

盛夏的一天，我专程到西安玄武门遗址踏访，试图透过这座历史的大门，钩沉李世民彪炳史册的文治武功及其所开创的贞观之治的盛世辉煌。

位于西安市自强西路西安铁路职业学院内的玄武门之变遗址

隋朝末年，天下群雄并起。李渊于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在晋阳起兵，仅用半年时间，就取隋朝而代之，在长安称帝，建立唐朝。此后数年间，唐王朝多次兴兵，东征西讨，基本上荡平天下。

在李渊打天下和此后平天下初期，他的大儿子李建成和二儿子李世民都有不俗表现。起兵反隋时，李建成、李世民分领左、右两路大军，成为李渊的左膀右臂，兄弟两人感情融洽，配合也很默契，李唐大军出河东、克霍邑、下绛郡、渡黄河、破长安，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李渊即位后，封李建成为太子，李世民为秦王，一个主内安定后方，一个主外争霸天下。在征讨薛举父子、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等反叛、割据势力，以及平定江南等战争中，李世民表现出杰出的统军治世才能，功勋卓著，名高天下。在洛阳之战消灭了王世充、窦建德两大军事集团后，李世民被封为“天策将军”，获准开设“天策府”，有权自行招募并任命官属。同时，他还兼任着大唐最为重要的官职——尚书令。那时李世民拥有的权利，实际上已经等同甚至超越了太子。太子自知战功与威信皆不及李世民，心中深感忌惮和不安。于是，就和弟弟齐王李元吉沆瀣一气，排挤和陷害李世民。李建成已为太子多年，在朝廷中的根基深厚，又有齐王助力，东宫之内聚集了一批智谋之士，为他出谋划策；李世民身边亦聚集了一批能征善战的武将和智慧超群的文官，双方动用各种手段，试图削弱对方的势力。这种兄弟间持续多年的明争暗斗，逐渐演变为不可调和的激烈冲突，最终导致你死我活的宫廷政变。

面对太子与秦王两派势力的明争暗斗，李渊时常陷入两难境地。他心里很清楚，论能力和功劳，秦王无人能及。但按嫡长子继承制的原则，在太子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自己身后的皇位只能是李建成的。因此，他曾想过多种办法平衡双方的矛盾，限制和削弱秦王的权力。但一有战事，又不能不靠秦王披挂出征。史书上曾这样记录李渊的心理活动：“上每有寇盗，辄命世民讨之；事平之后，猜嫌尤甚。”看来，“功高震主”的担忧不仅存在于兄弟之间，同样也存在于父子之间。战功赫赫的李世民是李渊的皇权倚重，同时也是李渊的皇权威胁。李建成正是看到和利用了父皇的这种矛盾心态，多次借机在李渊跟前诬陷李世民。李渊后宫的嫔妃也多被其收买，常在李渊跟前替李建成说好话，挑拨是非。李渊无可奈何，他曾想效仿西汉梁孝王刘武的故事，让李世民去洛阳，与太子分治天下，以避兄弟阋墙。在一次父子晤对时曾对李世民说：“看你们兄弟，终究是不和，一同待在京邑，一定产生忿争。”你不如去陕东道大行台所在的洛阳，“自陕以东，悉宜主之，并可建天子旌旗”。但此议后来不了了之，原因是李建成、李元吉怕放走李世民，于己不利，暗中阻挠，诬告说：“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悦，视其志趣，恐不复来”，李渊遂搁置此议。

恰在此时 ，北方传来战报，突厥军队南下侵犯乌城。李建成建议李渊派遣李元吉统领大军抵抗突厥，随后李元吉便请求调拨秦王府的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等众将率部随他一同出征。李建成与李元吉密谋，待大军出征时，他邀请李世民一同前往昆明池，为齐王和秦王府的将领们送行，李元吉事先埋伏好武士，趁机刺杀李世民。李世民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向李世民通报了这个刺杀阴谋，李世民感到不寒而栗。尽管双方斗争愈演愈烈，但一直未触及兄弟相残这条底线，如今太子和齐王已与自己水火不相容，自己岂能束手待毙！

在太子集团的步步紧逼和李渊的无奈、犹豫、偏袒下，太子集团在权利争斗中逐渐占了上风，李世民也暗暗下定了谋权夺位的决心。他心里很清楚，父皇在，自己尽管受些委屈，但地位无忧；一旦太子上位，凭他的气度和齐王的残忍，一定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其手下几位心腹，早看出这种一山不容二虎的结局，多次劝他先下手为强，除太子而代之，但心思缜密的李世民一直隐而不发。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想做，而是在谋一个更大的局，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这个局，不仅是关乎太子之位，也关乎大唐的未来；这个机会，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一击必胜。

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三（公元626年7月1日）己未日，太白金星再次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这种天象三天前的六月初一丁巳日曾出现过。按照古人朴素的宇宙观，出现这种天象是发生大事的预兆。精通天文历法的太史丞傅奕秘奏李渊：“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他的意思是说：太白金星出现在秦王封地的上空，是李世民要当皇帝的征兆。李渊本就对李世民不放心，听了傅奕的密报，便警觉起来。他把李世民召来，将傅奕的密奏给他看。李世民明白，这是父亲要对自己下手了。一瞬间，他也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李世民没有为天象的事多加辩护，而是趁机告发李建成与李元吉二人与父皇后宫的嫔妃私通淫乱，尔后跪在父皇脚下，痛哭流涕地表白：“臣于兄弟无丝毫负，今欲杀臣。似为世充、建德报仇。臣今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实耻见诸贼。”意思是说，儿臣丝毫没有对不起皇兄和皇弟，现在他们却打算杀死儿臣，这简直就像要替王世充和窦建德报仇。如今我快要含冤而死，永远地离开父皇，魂魄归于黄泉，如果见到王世充诸贼，实在感到羞耻！李世民的话让李渊惊讶不已，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妃子私通淫乱，这还了得！于是不再追究天象的事，对李世民说：“明天我召你们前来，对质此事！”

李世民返回府上，当即与手下猛将尉迟敬德等紧急密谋，定下在玄武门截杀李建成、李元吉的周密计划。当夜，李世民亲自安排，将军士悄悄埋伏在玄武门附近树林中。次日早，他带着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等九人，进入玄武门隐蔽。不久，李建成与李元吉带着几个随从进宫，当来到临湖殿时，发现有些不对，急忙调转马头想跑，但为时已晚，李世民搭弓射箭，一箭把李建成射下马来。尉迟敬德纵马上前，将反抗的李元吉杀死。紧接着，尉迟敬德提着血淋淋的长矛冲入太极宫内，见李渊正与近臣裴寂、陈叔达、萧瑀泛舟海池，即上前大声禀报：“秦王因太子、齐王作乱，举兵将其诛杀，唯恐惊动陛下，特派臣来宿卫”。李渊闻听，顿时目瞪口呆，惊恐万状，在裴寂等劝说下，被迫写下“诸军并受秦王处分”的手令。史载：“时宿卫及秦府兵与二宫左右战犹未已，敬德请降手敕，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上从之。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自东上阁门出宣敕，众然后定。上又使黄门侍郎裴矩至东宫晓谕诸将卒，皆罢散”。从而平息了双方人马的拼杀，稳住了可能因政变而引发的乱局。当日，天策府兵马展开大搜捕，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十几个儿子全被诛杀，其亲信幕僚多被抓捕，几乎一日之内，京城与皇宫均被李世民控制。

玄武门之变三日后，李渊册立世民为皇太子，并下诏：“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武德九年八月初九（公元626年9月4日），玄武门之变两个月后，李渊正式传位于李世民。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即位，尊李渊为太上皇。

若非文献资料上有记载，谁也不会将眼前这堆不起眼的土丘和当年那场改变了大唐历史走向的政变联系在一起。

距玄武门之变1398年后，我来到位于西安市自强西路西安铁路职业学院内西北侧的玄武门遗址。玄武是四象之一的北方之神，这里原是隋朝皇城大兴宫的北门，唐高祖李渊称帝后，这里成为唐帝国的正宫，更名为太极宫。玄武门地居龙首原高坡，北临西内苑，前俯宫城，为控制太极宫的制高点。玄武门有三个并列的门道，中间的门道最宽敞，只有皇帝才能进出，门道上方建有重檐歇山顶楼观，前方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平时是禁军操练的场所，也是举行重大仪式的地方，唐初诸帝常于此门大赦、赐宴与观戏。玄武门东西两侧，分别是武侯铺和大将军府，这两个机构负责宫城警卫。岁月悠悠，沧海桑田，如今，金碧辉煌的宫殿早已无存，巍峨壮观的玄武门仅剩下一段残垣断壁，被铁栅栏围着，上面长满杂草，周边堆着杂物，若非文献资料上有记载，谁也不会将眼前这堆不起眼的土丘和当年那场改变了大唐历史走向的政变联系在一起。陪我考察的导演朋友周健见我有些失望，告诉我说，西安不只这一座玄武门，唐朝也不是只有一次玄武门政变，在唐大明宫遗址公园，也有一座玄武门，也发生过玄武门政变，不妨到那里去看一看。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大明宫遗址公园玄武门遗址。

在唐大明宫遗址公园北墙原址上复建的一段宫墙和玄武门门道，此门内通禁苑，外设两廊，驻扎北衙禁军。

大明宫始建于唐贞观八年（公元634年），唐高宗龙朔三年（663年）完工。自高宗起，先后有17位唐朝皇帝在此处理朝政。玄武门是大明宫北墙正门，内通禁苑，外设两廊，驻扎北衙禁军，时称“北衙”。大门基座地下，镶嵌着一块标识牌，上写“唐隆政变”几个字。原来，这里是唐隆元年（710年）六月，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政变，斩杀羽林军统领韦璿和韦播，然后杀入皇宫，诛杀韦后和安乐公主的地方。自李世民在玄武门诛杀太子与齐王起，这已是唐王朝的第四次玄武门之变了。看来，玄武门之变虽然成就了李世民，但也给后代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继他之后，宫廷政变的腥风血雨几乎伴随着整个王朝的历史，骨肉相残的争斗此起彼伏。

徘徊在玄武门遗址，抚摸着高大的城门，一个问题在我脑子萦绕：李建成身居太子之位多年，皇宫羽林军应该是他所掌握，李世民何以能在禁内伏兵，并带武将持械埋伏？周健君曾执导过唐史题材的影视剧，对这个问题作过专门研究。他告诉我，不仅你有这个疑问，这个问题也曾让历代史学家困惑，直到陈寅恪先生发现了常何的墓志铭，才解开了这个谜。接着，他一边陪我漫步，一边给我讲述玄武门之变中这个关键人物的故事。

常何，开封陈留人，自幼行侠仗义，隋末投奔李密反隋。李密死后，其部属被王世充接收，但王世充对李密旧部并不友好，于是，常何便随程咬金、秦琼等一同投奔李渊。李渊一一给予封赏，让他们加入李世民部征讨王世充，常何当了李世民的玄甲军小队长，也就是贴身卫队。后来，又在跟随李建成征讨刘黑闼之战中立下战功，得到了李建成的信任。玄武门之变中，常何是守卫玄武门的禁军将领，如果没有他的助力，李世民是不会这么轻易得手的。但在唐朝的官方史料中，没有常何的相关资料和记载，只在《李密传》《马周传》和《旧唐书·太宗本纪》中偶尔出现过。《旧唐书》中记载了一件事：贞观五年，李世民广开言路，让文武百官提意见，中郎将常何对文章一窍不通，于是让门客代笔，写了几十页的奏对，还说得很有道理。李世民想，这常何一介武夫，怎能有如此见解？于是召来询问。常何不敢欺瞒皇上，回说是门客马周代笔。太宗爱才，立即召见马周，两人交谈甚欢，当即提拔马周为门下省当值，次年升监察御史，后官至中书令。常何因荐才之功，获赏赐布帛二百匹。贞观年间，常何官职不断变迁，历任延州刺史、泾州刺史、左领军将军、右武卫将军等，于永徽四年（公元653年）死于黔州任上，享年66岁。

20世纪20年代，著名学者陈寅恪游学巴黎时，在法国国家图书馆中发现了伯希和从中国盗来的“敦煌遗书”，从中意外发现了《常何墓碑》手抄本。其中有武德七年，李世民对常何有过一次重要调动的记载：“奉太宗令追入京，赐金刀子一枚，黄金卅挺，令于北门领健儿长上，仍以数十金刀子委赐骁勇之夫……”。《常何墓碑》还提到：“九年六月四日，令总北门之寄”。原来，早在玄武门之变两年前，李世民就把常何调入京城，担任皇宫北门的主将，赐予常何“金刀子一枚，黄金卅挺”的丰厚赏金。后来，李世民又特意赐给常何几十枚金刀子，让他暗中培植收买一批心腹勇士。玄武门之变当天，李世民特意安排常何值班，守备玄武门。有了常何这个内应，玄武门之变中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李世民如此深谋远虑，布局如此缜密，太子、齐王焉有不败之理？

位大明宫玄武门外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前方耸立着两扇错落的高大的门板，基座地下镶嵌着一块标识牌，上写“唐隆政变”几个字。原来，这里是唐隆元年（710年）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政变，诛杀韦后和安乐公主的地方。

玄武门之变的刀光剑影，为李世民登基扫除了障碍，但天下并不太平。李世民杀了兄弟，软禁了父亲，朝野上下像炸开了锅。李世民意识到，得天下首在得人心！这个问题不解决，天下就潜藏着随时可能暴雷的风险。于是，李世民借李渊之手下了一道诏书：“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自余党与，一无所问。”避免了一场可能波及全国的政治屠杀。接着，又来了一场政治表演秀，按亲王礼制对李建成和李元吉予以追封和安葬。不但自己亲临宜秋门哭送，还让魏徵、王珪等两宫旧臣一路送葬到墓地。这一番善后操作环环紧扣，打消了太子与齐王亲信及散布全国各地党羽的顾虑，先前率兵在玄武门外厮杀的太子府将领冯立、谢叔方、薛万彻都先后自首，臣服新君，成了李世民的终身追随者。李世民恩威并施，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化解了玄武门之变后的政治危机。

李世民用霹雳手段剪除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登上了原本与自己无缘的皇位。这位年仅29岁，意气风发的大唐天子踌躇满志，放开手脚，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绘制大唐帝国的宏伟蓝图了。公元627年正月一日，李世民下诏改元，历史的车轮就此驶入了专属于李世民的贞观时代。

李世民接手的唐王朝并非太平盛世，而是一个烂摊子。官僚腐败，国库亏空，边疆还有突厥作乱……李世民深知，得天下难，平天下更难，要治理天下，就要有人与自己同心协力。李世民从小受父亲耳濡目染，年纪轻轻就戎马倥偬，独当一面，对用人之术早已了然于胸，身边聚集了一帮得心应手的文臣武将。玄武门之变后，又全盘继承了父亲和太子的政治遗产，包括人才。登基后，他不拘一格，唯才是用，建立起一个阵容强大的创业团队。其中最著名当属宰相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一个善于谋划，一个擅长决断，被称为“房谋杜断”。二人从秦王府辅佐李世民登上帝位，到后来又助他日理万机，执掌朝政，共同筹划了贞观初年的军国大事。后期任用长孙无忌、杨师道、褚遂良、李勣、李靖等，皆为治国安邦的贤臣名将。在这些贤臣良相中，最著名的应该是魏徵。魏徵是一位个性鲜明的人物，身上最有名的标签就是敢骂皇帝。他常将个人性命抛之脑后而犯颜直谏，一生诤谏“数十余万言”，太宗多予以接纳，择善而从。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魏徵去世。出殡之日，李世民目送这位功臣灵车远去，写诗哀叹道：“望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无复昔时人，芳春共谁遣。”他回忆起魏徵怅然若失，说出了那段经典名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已过，今魏徵卒逝，遂亡一镜矣！”魏徵的正直与自律，代表了贞观之年的时代精神，而这样的精神，在当时的大臣中屡见不鲜。户部尚书戴胄掌握着户部这一肥差，却穷到没钱买房，去世的时候家中连祭祀的场所都没有，遗体无处安置，皇帝亲自下令给他修了座庙。在众多贤臣的辅佐下，大唐王朝才一步步拨乱反正，走向了繁荣。

透过这历史的大门，我仿佛能感受到1300多年前，大唐玄武门之变的血雨腥风。

隋末唐初，由于多年战乱，人口锐减，全国户籍仅有200余万户，民生凋敝。唐太宗目睹了隋朝瓦解的过程，常用隋炀帝作为反面教材，调整统治策略，采取多种以人为本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恢复经济。他推行均田制、租庸调制，轻徭薄赋等，使流离失所的百姓解决了温饱问题，经济开始复苏；他遣散隋朝以来征入宫中的宫女3000多人，赎回被各少数民族掳掠的百万人，奖励婚嫁，增加人口；贞观十一年，河南发生严重的水患，他下诏拆除部分宫殿苑囿，给遭遇水灾的百姓修缮房屋；他下令合并州县，裁减冗员，免去四方珍贡，以减轻百姓负担；分全国为十个监区（道），任李靖等13人为黜陟大使，巡察全国，考察吏治；另规定五品以上的京官轮流值宿中书省，以便随时延见，垂询民间疾苦和施政得失；他让臣下按宽简原则修订法律，减轻刑罚，制定了《贞观律》，严令官员以身作则，带头守法。法治的严格执行，使社会秩序稳定，最少的一年全国判处死刑的囚犯只有几十人。贞观六年岁末，唐太宗准许全国290名死刑犯回家办理后事，第二年秋天再回来就死。次年，这些囚犯全部回来受刑，无一逃亡。在太宗与众臣苦心经营下，贞观时期全国政治修明，官吏各司其职，人民安居乐业，不公平的现象很少，因此犯罪率很低，官吏也少有贪污行为。这是唐太宗最值得称道的政绩。

李世民在对内施行仁政，造福百姓的同时，对外则持积极开放、锐意进取的政策，以实现威震四夷的目的。自北周以来，突厥汗国势力日盛。唐初，突厥为了称霸中原，通过扶植、操控一些割据势力来提高自身的地位，成了唐朝的心腹大患。李渊打天下和建唐后，曾被迫对突厥称臣，以求得和平的外部环境。贞观年间，突厥仍常年侵扰唐朝边陲。李世民即位之初，东突厥的颉利可汗曾亲率大军打到了渭水边。面对内忧外患，李世民不得不走出长安城，亲临渭水和颉利可汗谈判，两军避免了一场军事冲突。四年后，李世民派大将李靖、李勣出兵，把东突厥给灭了。此后数年，又先后平定吐谷浑、高昌等国，使大汉后环伺中原的西域诸国逐渐臣服，尊李世民为“天可汗”。唐通过“丝绸之路”扩大与西域的交流，在西域设立“安西四镇”，为东西方来往的商旅提供有效的安全保障，使丝绸之路成了整个世界的黄金走廊。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李世民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册封其为驸马都尉、西海郡王。李世民武功全盛，将唐帝国发展为当时东亚地区最强盛的国家。西域诸国，包括回纥在内的漠北诸部每年向唐朝纳贡，日本、新罗（朝鲜半岛东南部）、林邑（今越南中部）也纷纷派出遣唐使，漂洋过海朝见大唐天子。据《唐六典》记载，当时，唐王朝与300多个国家与地区互相来往。贞观之世，四方悦服，唐太宗成为东方世界的国际盟主，大唐继强汉之后，又一次傲然屹立于世界东方。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五月，李世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享年52岁。属于李世民的时代结束了，但他所开创的贞观之治给万民带来了福祉，贞观的光环掩盖了溅洒在玄武门的血腥，也让李世民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一。《旧唐书》这样写道：“建成残忍，岂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迹。若非太宗逆取顺守，积德累功，何以致三百年之延洪、二十帝之纂嗣？”撰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评价李世民时说：“唐太宗文武之才，高出前古，驱策英雄，网罗俊义，好用善谋，乐闻直谏；拯民于汤火之中，而措之衽席之上；使盗贼化为君子，呻吟转为讴歌；衣食有余，刑措不用；突厥之渠，系颈阙庭；北海之滨，悉为郡县。盖三代以还，中国之盛，未之有也。”

“历史风云多变幻，同胞兄弟亦相煎。秦王若负苍天意，哪来盛世曰贞观。”此刻，我站在玄武门之变遗迹处，回溯当年那段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历史，不免发出这样的感慨：玄武门之变作为大唐历史进程的一个拐点，不仅成就了李世民，也成就了大唐。假如没有玄武门之变，或是李世民在政变中失败了，还会有贞观那样的大唐盛世吗？

我想，历史答案一定会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