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初晴,适越一日。余携妻子暨良朋,披星戴月以赴约。玄雾轻绡,犹恋林峦之翠;曦轮初跃,已染云汉之绯。松针凝露,犹带夜泉之清;腐叶叠尘,尚蓄地脉之精。犬吠深涧,惊起山禽数点;人行幽径,踏碎苍苔半庭。
友拊掌而叹:“菌芝寥落,岂天公吝啬耶?”余低首循径,见木间偶露亮黄,若襁褓婴孩半遮绣帕。妻举菌以示,若执琼琚之珍:“虽疏犹胜无,且尽今日欢。”俄而风过林梢,金乌穿隙,斑驳光影间,忽见珠玑遍落,或藏于蕨叶之背,或倚于枯藤之腰,或三五成簇若星斗联辉,或孑然独立似遗世独立。
拾菌之际,忽闻林深处子规夜啼。妻笑谓:“此乃山灵示警,戒我等毋贪得无厌。”遂约以竹篓满三分而返。归途笑语盈耳,惊起啄木鸟掠空,振落松针簌簌,恰似天女散花。妻篓黄伞攒动,恍若骤雨初歇时林间绽开的黄蘑云。
嗟乎!世人营营逐逐,争名于朝市,竞利于闾阎。岂知山野之间,自有至乐存焉。菌芝之微,犹存天地造化之妙;拾菌之趣,可悟孔颜箪食之欢。且夫烟火人间,最是寻常滋味长,譬如这枞菌之味,细品回甘,正如人生况味,总在平淡处见真章。
拾枞菌
诗/朱子键
晓色初侵叠翠隈,呼朋同踏野云堆。
苔痕半褪松根瘦,露气全收石径徊。
笑语频生非在味,竹篮漫检自关陪。
忽闻妻子嗔明岁,却道痴情胜犬回!
鹧鸪天·拾枞菌
词/朱子键
雨过苔痕润野生,晓星退尽启山行。
霞铺碎玉一林碎,雾薄笼青千嶂屏。
妻举看,笑相迎,掌心犹带土香清。
友云再至须乘早,莫待晴深菌影冥。
诗文/朱子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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