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深夜》创作谈
◉白霖
小说里我以不同动物以及机器人代表某一本文学作品,或者代表某一个时代的作家,除了谈一下对这些作品非常片面的理解,还有以他们的创作和对他们创作的理解,来说说自己对如今的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一些想法。
小说里面的动物,是一种精神图腾的显现。它们身上不仅有人性的纯粹,还有人性的斑驳。
当小说中吃荤的“我”,在深夜离去,下意识地想着多荤少素,也是一种对未来的期许。
责任编辑:杨阳
作者简介
白霖,本名陈旭彬。90后,广东汕头人,有作品见于《滇池》《鹿鸣》等。
短篇小说
深 夜
◉白霖
我,死在了夜的脑里。
窗外淡淡的月光,水一般浇在我身上,沐浴在这片苍凉中的,还有房间里虚弱的呼吸声,斩杀此刻的它们,仿佛狂风打落一片抖动的树叶。黑夜的光如此富有表达力,驱使我拿起了刀,它代替我的灵魂泛出了肃穆的光辉。
凉意从天空的月亮骨上纷纷坠落在我的房间里。
旁边有一只狐狸,我割开了它的脑袋,找到了法朗士,泰绮思那美艳的身体流出的眼泪,组成了河流,灌入到了巴甫努斯朝圣的心中,一次次将他淹没,救赎出于义务必须引起怜悯。巴甫努斯的归宿是泰绮思,她的起源是埃洛希姆的意识,四世纪时便裹上了绝望的爱和美丽的罪恶。没有哭泣的死亡证实了上帝的救赎,如同死鱼的眼中,还会继续存留住大海的假象。上帝的救赎从来不分任何的地域,或许祂就不该以生命的形式出现在某一个地方。裹上袈裟的巴甫努斯和泰绮思,就像在酒店欢愉的情侣,事后洗澡,用那轻柔阔大的白色浴巾把身子围住,便觉得自己纯粹,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可他们却没有在襁褓中哭出来。
泰绮思身上有一种很有意思的味道,带有一点儿世俗的汗酸味儿,飘入他鼻子时,成了蛊惑他的麝香。巴甫努斯的痛苦是在用错误作为传奇,导致我不喜欢这狐狸,它全身早已瘫痪,趁着它在睡梦中,被噩梦纠缠,我才有机会杀了它。临死之际,它还用爪子掐住我的喉咙。它死后散发的狐臭味儿,足以玷污一片圣洁。这圣洁臭了后,还能剩下纯白,留给至今还在品读泰绮思的犹太人。
生命,时常是屋檐下的阴凉。
卫生间里的夜和外面的世界,仿佛不在同一片黑暗中,这里黑得出奇。洗澡时身体掉落的脏、从身体里排泄出来的垃圾、镜子里出现的虚情假意的五官、偶尔在里面做些避开人群显露本性的行为,全部融在一块黑色中,这狐狸刚好被我扔了进去,它们之间产生的味道,会惺惺相惜。
一只信天翁飞了过来,我用十字弹弓射杀了它,柯勒律治把它当作信徒,奉为神祇。如今它就在我的手中,酣畅淋漓地流着血,眼睛里那死囚的色彩,配以慈父的腔调,破了抱怨的权利,此刻万物的哀伤在一艘船上委曲求全。
他满怀上帝的旨意描绘死尸,却以十字弓将神赖以生存的信仰击落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痛苦从他心中迸发,导致他只有选择向大众诉说这个经历来忏悔杀戮,行径的卑鄙像是一把骇人的犁,耕耘不出任何可以给予后代食用的果实。
天使都和自己相像,可这一天,死去的信天翁不再像它自己了。我和它都被囚禁在有限的智慧之中,宛若湖水经常被一圈珊瑚岛囚禁,再也无法联合各自的力量抵御灾难和所有的不幸,而是怀着僵硬的死亡分手,它死在我的手里,我死在它的心里。
有些圣洁,就像蜗牛一样,将软弱的身体藏在薄脆的壳里。
信天翁的死,我甘之如饴,它的尸首我丢到了浴缸中,那里是我每日受难后,卸下十字架,令我快乐地失去活着意义的一方天地。闭上眼睛,忘记以不幸描绘出的恐惧和怜悯,想象幸福来唤起它的对立物。飘在浴缸上的信天翁,正在装饰梦魇。
而后我凿开了一只美洲豹的脑,莎士比亚出现了,我阅读他,他以类似于书法的笔触混乱了人性。我想深入他的作品,可这样,就太侮辱他了,我不接受悲剧,他的作品就像送葬的人群化作灰暗的云朵飘在我的头上,我更不想自由地选择喜剧,我只是一粒灰尘,不知没来由的喜悦是什么,除非将我抛向星空后,依旧闪亮。我作为人类是完美的,灵魂的虚无比拟不了心灵的真实。伪宗教、恶神、永恒的惩罚,都是怀疑的产物以及烂透的善。杀了这头美洲豹,得到了那毒药,它的名字是善良,全人类的智慧都在此。这一点,我深信莎士比亚的天资能吞没埃洛希姆。人远比未知更容易不朽。
由于它的体格过于庞大,我只能将它推到我的床底下,去没入深渊。
接着我杀了一只鬣狗,切开了它的脑壳,但丁和弥尔顿出来了。他们通过描写假设的地狱,不断证明灵魂的存在,那些证据很好,结果却都是坏的,天堂和地狱的假设,像是让我置身于盲人梦中的大雪。
婴儿对一切生活规律一无所知,对生命的伟大更是无从知晓,叙述地狱和天堂,靠着虚幻破解生命密码,不如将一生都浸透在婴儿的眼泪中。
他们两个告诉我,人的一生不能只是用花开戏弄蝴蝶,以短暂嘲笑永恒,可我的生命如同光一样狂热,我的生活日日像大火一般虔诚,我放不下花香,更不愿意放弃向我靠拢的蝴蝶,它们一只只飞来,为我打造了芬芳四溢的花园。
我这一种短暂的生,领先永恒的死。
不要用唾沫熄灭我蜡烛上的火,那燃烧的火焰才是我真正的灵魂。
但丁和弥尔顿就像两棵橡树,自然中没有比它们更为强壮的东西了。历史也不必武装起来捍卫他们,只要依旧有人愿意以水浇灌这两棵树,他们就会凶狠地摇曳自己的身躯,不停地坠落他们不幸的儿女,让因果律将他们养成花与果,用感情持续赞美他们的成长。
后现代人类的感情,是可以想象的,并且是最不完整的推理形式。
他们还生下了中世纪的幽灵,以神曲的形式传播至今,量产的十字架,批量的神开始走向罪恶的众生。众生用虚荣养成了以人性瞥视人间事物的习惯,并认为控制本性是美德。上帝附身的痛苦,被唾弃的各种恶魔,野蛮民族遏制不了的野性不断交织、混杂,自由女神站在大海上,协助清理血迹,高举狂妄,吐出幻象,剥夺自由最后的呼吸。
自由和神,宛如鱼和水,相互周旋,忘记了彼此的伶仃。
一只雄鹰被我锁在了衣柜里,就像在艳阳天下,举办一场隐秘的葬礼。
然后我累了,躺在一旁休息,天很黑,我埋在夜里,今晚的月光足够柔和,让我有资格悲悯任何生命。
继续提起精神,我把脚下绵羊的头剁开来,听到雨果朗诵着悲惨世界,他渴望讲述悲悯,却凝聚不了慈悲,世界的悲惨在平等里持续产生歧视,邪恶沼泽地上那群垂死的浪荡之人,是地狱喜剧里流下血泪的鬼魂,他就像撒旦的模仿者,为众生举行了绿色环保的葬礼。羊肉鲜美,头颅炖汤,它原先是吃素的,却供养着一群荤食之人。上帝已经忘了他,当圣母和天使见到那些被扔在湖中再也浮不起来的人,便跪着向上帝的神座祈祷,乞求赦免这地狱受罚之人。圣母和天使们就像一间被烧了的茅草屋,陀思妥耶夫斯基拖着被烧黑的尸体,以宗教大法官的身份从黑暗中走出来,和一群只会重复善良的鹦鹉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搏斗。
可这羊,我杀了,素食主义者本就是异类,愿它的死亡如同一双白皙的手,在星球的死寂中,拍出聒噪。
羊头我搁置在锅里,等忙完了这一切,我需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只不过,我的厨艺并不能炖出很好的汤水。
此时眼镜蛇从我身边爬过,我一刀往它的脑袋里扎了下去,那里藏着埃斯库罗斯,“是天神,是凡人,还是半神?”肉体上的黑暗被天神接受,精神上的黑暗迫使人类就范,还有一个另有用意:芳香的溃疡,奉承着神圣的公理,冰冷的背后隐藏了跨世纪的饕餮。眼镜蛇身体的冰凉,足以慰藉生命在我墓碑上残留的热。看着这条蛇,我的声音开始局促不安,如这条眼镜蛇正藏在我的喉里,吐着游丝般暗藏毒素的气息卡在我的语句之间。幸好,蛇只是在模拟死亡,才让我有逃脱死亡的幸运。
埃斯库罗斯说温暖的床可以神奇般地把疲劳驱除干净,这条蕴含着跨世纪毒素的眼镜蛇,想必已经咬了太多在黑暗中饱受折磨的人类,是该歇一歇了。我用手摸着蛇头,就宛如当下的城市,冰凉得像一座座孤独的教堂,神性消散,便会有人性的风景。
将它的尸首扔在了我的床上,此刻,我的床最合适它永眠,床是我赖以生存的天地,上面有我掉落的泪,还有打碎的梦。有时候,我甚至于觉得床单只是我的裹尸布,此刻这条蛇代替了我。
突然发现我的头很痒,挠了挠后,一只淡棕色的虱子出现在我手指上,很细小,它的尸身粘连着我的一根头发丝。它的死倒是我意料不到的,从它身体里飘出了一阵馨香,奥古斯丁捧着 《忏悔录》,粉碎了虚伪的罂粟设下的圈套:一片来自西方的罂粟花海开在了幽暗的阴坡上,地处阴影的它们被赋予了死一般的寂静,狂妄释放出的致幻毒素,将不明所以的魅惑悄无声息灌入需要狂欢的大脑中,错觉导致生命的绝望,无数泪水开始不断浇灌这片花海。东方升起的太阳不愿再提供温暖的日照,而是以烈焰作为警告,这一亩罂粟也会在赤裸秋风的鞭打下羞惭、凋谢。
枯萎是花该有的宿命。
另一片开在阳坡上的繁花,会将和平点缀。
奥古斯丁的自我忏悔是成功的,同样,也是渺小的,他的白色墓穴除了那自以为是的造物主外,对任何生物开放。他会张开怀抱,对每一个踏足他圣殿的生命说:“每一样都已美好,而综合一切尤为美好。”
刚才虱子是用亲吻切断了我的发根,我并不会介意它的所作所为,就像孔子、释迦牟尼、苏格拉底、耶稣那样,忍受的痛苦,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断了一根头发。
虱子被我随意扔在了地上,过于渺小,则不必费心处理,就像悲剧被压缩成箴言,注入历史,成为短暂的辉煌。
周遭野猪的喘息声停止了,还未动手,它便先行离去,对我手上的刀,有一种蔑视。
……
选读完。全文刊载于《莽原》2025年第3期。
责任编辑: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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