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浴血崤函（三十五）
洛阳。义聚粉行。桌上点着一支红蜡烛。黎明和父亲黎石臣
坐在桌子两旁说着话。
黎石臣：“黎明啊，你说扩大生意我没意见，可我总觉得你
有事瞒着我。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你在干啥，我知道。你心里
想的啥，我也知道。你要知道，洛阳这地方，日军横行，特务遍
地，皇协军、警备队、共军，特别是那日本人的宪兵队，虎狼
一样凶恶，可得处处小心啊。”
黎明：“爹，这些我知道。既然您知道我是干啥的，也知道
我心里想的啥，我也不瞒您老人家。组织上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
给我，我就一定想办法完成。我希望您老人家能帮我一把。”
黎石臣：日本人来了之后，重用商会会长李遵道。他和日
本人开的大和株式会社老板小原石太郎走得很近。这个小原石太
邮喜欢中国文物，李遵道给他弄了不少文物。这个小原石太郎以
前也是军人，打仗残废了，也不回日本，在中国做生意。名义上
是做生意，实际上他是日本情报部门的头子，很有权势。所以
只有李遵道在日本人面前还吃得开。以前嘛，我和李遵道还有点
儿交情，自从他当上日本人的商会会长，我就很少和他见面了。
地方上，以前的保长黄柏高当了维持会长，这人爱占小便宜，贪
吃贪喝的，咱也没有得罪他，可也没有巴结他，脸面上还过得去
。你想扩大生意，就要和李遵道和黄柏高搞好关系。要不，啥事
都不好办。”
黎明：“爹，您说这些都很有用。就怕他没爱好。只要他有
爱好，就有办法沾上他，进而利用他。明天我就去拜会这个李遵
道。至于黄柏高，无非是吃吃喝喝，送他一点小便宜而已。您明
天就把开酒坊的事张罗一下，把生意搞得热闹一点。”
黎石臣：中，你天亮叔是个可靠人，有啥事叫他给你照看
着点。”
黎明：“中，我知道了爹。”
洛阳商会。李遵道正坐在办公桌前欣赏一尊白玉观音。
黎明手拿一卷白纸，进入李遵道办公室。
黎明：“李叔好雅致，小侄给您请安了。”
李遵道抬头，站起笑着说：“哎呀，这不是黎明贤侄吗？你
可是稀客呀，快请坐。你父亲可好？”
黎明：“好着呢，谢谢李叔惦记。”双方坐下
黎明：“李叔，家父古板保守，生意一直不死不活的。我想
您老人家现在做洛阳商会会长，正是借您的福做大生意的好时机
。所以想把粉坊生意做大一些，还想开个酒坊，再兼营一些其他
商品。还得请您老人家多多关照。”
李遵道：“贤侄啊，你算是有远见、有抱负的青年后生。你
说得对，干！把生意尽管做大。老叔我支持你。”
黎明：“李叔，知道你喜欢字画。我这里有一副明朝陆师道
的翠竹图，我也不懂，放在我手里也就糟了，拿来您欣赏吧。”
说着把白纸卷双手呈给李遵道。
李遵道连忙站起，接过字画说：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
老叔岂敢夺爱？我看看，看看。说着打开字画。
李遵道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在字画上仔细看着。好一阵，他放
下放大镜说：“真迹、真迹，一点不假。贤侄你从哪里弄到如此
珍贵的东西？”
黎明：“一个朋友，说是手头紧张，想转让。我一听，想着
老叔您喜欢这个，就把他留下了。我还害怕是假货，您说是真迹
，我就放心了。”
李遵道笑道：“啊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能给你办点啥事
？你说，只要你老叔能办到的，绝没二话。”
黎明：“李叔，您看，洛阳做干粉生意的也没几家，我听说
您想成立一个洛阳市干粉协会，有这事吧？”
李遵道：“有有有。就是没有我也得赶快成立一个。这干粉
协会会长一一，贤侄，那就非你莫属了。”
黎明：“谢谢李叔。这个干粉协会能不能在商会里兼点啥职
，说话也有点分量。还能为您老人家跑跑腿。再说，我还想经营
一些别的。”
李遵道：“中，咋不中？你就在商会里先兼个理事吧。商会
里总共三位理事，加上你才四个。只要你会来事，在日本人面前
都吃得开。”
黎明：“谢谢李叔，知道李叔在日本人面前很吃得开。日本
人那里，还得靠老叔多多美言。”
李遵道呵呵笑着说：“好说好说。贤侄你不知道。日本大和
株式会社的石原太君是个中国通。他特别喜欢中国文物，他可没
有少弄走我的主贵东西。”
黎明：“李叔，我是个生意人，对文物不感兴趣，前一时，
听一个朋友说，他那里有一对明朝的啥瓷盘，石原太君若是喜欢
，我就把他弄来送给石原太君。”
李遵道：“瓷盘？汝瓷？管瓷？还是钧瓷？”
黎明笑着说：“这我就不懂了，老叔你知道，在这方面我是
个门外汉。改天拿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遵道：“中中中，中，你可抓住了，不敢叫他出手了。”
黎明：“老叔你既然这么上心，小侄一定把他弄到手。亲手
交给你。”
李遵道：“不，不不。你只要把它弄到手，我带你去见石原
太君。石原太君原是日军大佐，残废了才做生意。他在洛阳可是
说一不二。连松田太君都听他的。”
黎明站起笑着说：“那就谢谢老叔的提携了。您忙，小侄就
不打扰了。”
李遵道站起说：“贤侄啊，没想到你是大本事人。有老叔在
这儿顶着，你就大干吧。”
黎明：“老叔您坐，自己人不用客气，我走了。”
两天后，黎明带着一个瓷盘，和李遵道来到大和株式会社，
这是一个两进大院子。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牌子：大和株式会
社。门口的门房门开着。
李遵道和黎明来到门口。四十多岁，矮胖的日本人从门房
里出来，笑着问：“李会长，你来啦。”
李遵道一边掏出烟卷一边说：“山本先生，小原太君在吗？”
山本接过烟卷，笑着说：“在，在。李会长请进。”
李遵道：“这是小原太君的朋友黎明先生，洛阳干粉协会会
长。以后他来找小原太君，山本先生就给个方便吧。黎明，这是
山本先生，管着会社的好多事情，也是个大太君。”
黎明向山本点头笑道：山本大太君，请多多关照。小意思
，请收下。说着把一条烟递给山本，
山本双手接过烟，咧着大嘴笑着说：“啊，黎明先生，生意
大大的。我，太君小小的。请多多关照。”
黎明：“山本大太君，好说好说。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们
就是朋友了，你有时间请你到南大街小行玩去，喝酒。”
山本笑着弯腰说：“谢谢。谢谢。一定拜访。二位请进吧。”
二人向里走着。李遵道小声说：“日本人都喜欢恭维，你说
他是大太君他很高兴。这个山本以前也是军人，打仗把男人的本
钱炸坏了。他是小原的亲戚，在这里说话很算数。小原不喜欢叫
他太君，喜欢叫他先生。他说先生是老师的称呼，他愿意当别人
的老师。”
黎明：“山本是个看门的？”
李遵道：“他没有具体职务，但是他是啥都管。权力很大。
也很凶。杀起人来，眼都不眨。”
小原右太郎办公室。迎面墙上挂看一幅山水画。另一面墙上
挂着一个很大的道字。一张大办公桌前，坐着小原石太郎。
小原五十多岁的大胖子，秃头顶上没几根头发，眼睛里发着
贼光。
看到李遵道进来，小原笑着说：“李会长，这位年轻人是一
一?”
李遵道笑看说：“小原先生，这是洛阳干粉协会会长黎明先
生。他听说小原先生喜欢中国文物，对文物很有研究，他想孝敬
小原先生，带来一个正宗明朝青花盘子。您知道，这个物件现在
可是不好弄。”
黎明向小原鞠躬说：小原先生，学生黎明，鄙号聚义粉行
经营干粉生意。还请您多多关照。我对文物是个门外汉。带来
的青花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宗。请您鉴赏。”说着把一个布包
递给小原。
小原接过布包，看着黎明说：“聚义粉行？不好。这个名字
不好。梁山聚义，有造反的嫌疑。还是叫义聚粉行的好。年轻人
，很有出息啊。坐。你们坐。”说着打开布包。
黎明：“谢谢先生指教，回去就改，就叫义聚粉行好了。”说
着和李遵道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小原带上白手套，掌起青花盘子，仔细观看。又摘下手套
，仔细地摩挲着说：“青花盘，青花盘。唔。细砂底，凸凹不平
，这是苏泥勃青深入胎骨。
小原唰地一声拉开窗帘，对着阳光仔细看着说：“莲花、莲
蓬、配以茨菰、红蓼、香蒲，用丝带扎在一起，这叫一束莲青盘
。应该是明朝早期的。年轻人，从哪里得到这个宝贝？〞
黎明：“一个生意朋友欠了一些钱。他说没钱还账，就把这
个东西拿来顶账。我说不要，他说不要就没钱。学生不懂。既然
先生说是明朝的，就请先生留着玩吧。”
小原把黎明带来的包盘子布扔进垃圾篓里说：“唔，好的。
你是经营干粉的？”
李遵道：“小原先生，黎会长主要经营干粉，生丝。他想兼
营一些杂货，还请小原先生多多关照。”
小原：“杂货？唔。都想经营什么杂货？”
黎明：“小原先生，我还开有一个酒坊。要说挣钱，还是食
盐挣钱，但是皇军实行食盐专卖，恐怕不容易。”
小原哈哈大笑道：“食盐，你想经营食盐？唔。好说。黎会
长，我每月批给你二百斤，这次先给你批两个月的，四百斤。怎
么样？”
黎明站起鞠躬说：“太谢谢先生了。这可是大生意了。谢谢
小原先生。谢谢。”
李遵道：“据我所知，洛阳最大的聚丰商行一次也就能批二
百斤。黎会长好大福气。”
小原摆手让黎明坐下：黎会长，生意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说就是。我是个爱交朋友的人。今天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
嘛，就是互相帮忙的。黎会长，豫西文物非常的多，比如唐三彩
比如仰韶陶瓷，好多好多的啦。你留心查看一下，有好的东西
就帮着我买下来。我会付钱的。”
黎明：“小原先生，我留心给先生收购。至于钱，我们是君
子之交，不谈钱财，只说帮忙。但是，学生对于文物一向不懂，
可能会有一些假货或者赝品。还请先生海涵。”
小原大笑道：“不懂者不为罪。你大胆收购就是。生意上需
要帮忙尽管说就是。”
黎明和李遵道站起。李遵道笑着说：“谢谢小原先生。以后
黎会长和先生就是朋友了，黎会长有事可以直接找小原先生了。
先生忙，我们告辞了。”
小原笑道：“黎会长，以后朋友好好的。欢迎你常来。”
黎明：“先生留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