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伏地的霜风还凝在鬓角，甄嬛却已在碎玉轩的晨光里触到了宫门的森冷——没有恩宠，便是任人揉碎的残花。她望着铜镜里素蓝襦裙的自己，指尖抚过衣上暗纹，忽然想起案头那只鎏金瓷瓶：瓶中困着的蓝色蝴蝶，正扑棱着翅膀撞向琉璃，像极了此刻困在红墙里的她。

那身蓝，是初入宫时嫌素淡的颜色，如今却衬得她面色比雪更凉。她捏着瓶口的绢纱，看蝶翼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影——这些被她特意寻来的"复宠工具"，翅膀上的金粉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她终将凋零的天真。曾几何时，她在倚梅园中吟"逆风如解意"，以为真心能换真心；如今却要学那些自己曾不屑的手段，用美色做刃，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劈开一条生路。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当年说这话时，她眼里盛着眉庄的清正、陵容的怯懦，独独没看见自己的倒影。此刻指尖触到蝴蝶微颤的触角，忽然懂了这红墙里的宿命：哪怕你曾是山间自由的风，入了这金笼，也不得不展开翅膀，在帝王的目光里舞成他人期待的模样。那些蝴蝶被她放归御花园时，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明知飞向的是另一场算计，却不得不借着这片刻的绚烂，换得一线生存的微光？

她望着蝴蝶掠过梨花枝桠，蓝翅沾了些白瓣——多像她此刻的心境，清白里染了不得已的污浊。曾经厌弃的"献媚"，终究成了护心的甲胄；曾经不屑的"争宠"，终究成了活下去的筹码。从踏进宫门那日起，她便如瓶中蝴蝶，看似被命运捧在掌心，实则每一次振翅，都撞在看不见的牢笼上。这一身蓝色衣裳，不再是少女的清透，而是困兽的羽衣——美丽却悲凉，绚烂却无奈，终究要在这紫禁城的风里，褪尽最后一丝鲜活的温度。

原来最残忍的觉醒，从来不是看懂了权谋，而是看懂了自己：当"身不由己"成了常态，连那抹曾引以为傲的清醒，都成了蝴蝶翅膀上，最脆弱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