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三语:凤眼、凤首、凤鸣——二十六聊书法之术语
家人们早上好!我是清和堂主人范云峰。四日前,三语聊了书法术语“腕平掌竖”,领略了其中的独特魅力。今天,三语聊聊有趣味的“凤眼”这一术语,并延展其关联意象——凤首、凤鸣,带大家感受书法艺术中凤凰腾飞般的灵动与气韵。
然,凤眼,书法术语中执笔法的指法名称,乃是文人墨客千年传承的“笔尖密码”。握管时,大拇指节骨挺直如松,其里侧微微隆起,似晨曦中昂首的凤首;食指内弯如月,指尖轻扣笔杆,与拇指相抵,形成一道狭长而深邃的缝隙。这缝隙形若凤目,古人以“凤眼”雅称之,寓意执笔如握凤凰之羽,笔端流转间可生万象。
唐代书法家张怀瓘在《书断》中曾言:“执笔须如对至尊,凤眼法贵在虚中有实。”王羲之《兰亭序》的飘逸线条,便得益于此法——拇指与食指的微妙平衡,既稳如磐石,又灵动如风。观苏轼《寒食帖》,墨迹起伏间,凤眼执笔的力道变化清晰可辨:提笔时指尖轻拢,缝隙微张,如凤凰敛翅;顿笔时缝隙闭合,力透纸背,似凤喙啄云。这“一开一合”间,笔墨便有了呼吸,字迹便有了魂魄。
且,若说“凤眼”是执笔之形,那“凤首”便是起笔之神。凤首,喻指笔锋起势时如凤凰昂首,蓄势待发。书法中讲究“逆锋起笔”,笔尖轻触纸面时,需先向反方向微挫,再回转发力,恰似凤凰引颈长鸣前的蓄力之姿。
宋代米芾的“刷字”绝技,便是“凤首”之法的极致体现。其《蜀素帖》中,字字起笔如刀劈斧凿,锋藏千钧。以“风”字为例:首笔横画起势时,笔锋逆入纸面,如凤首猛然昂起,蓄足力道后疾速右行,锋芒毕露却无轻浮之气。清代书家包世臣曾评:“米南宫之笔,起如凤首,收如龙尾,势不可挡。”
更妙者,当属元代赵孟頫的小楷。其《道德经》墨迹中,起笔处常有细微的“藏锋”之态,如凤首低垂,含而不露。笔尖轻触纸面时,似凤喙轻点清泉,涟漪未起而意蕴已生。这种“以柔蕴刚”的起笔,让字迹温润中见筋骨,恰合道家“大巧若拙”之境。
笔锋既起,便需以“凤鸣”定其节奏。凤鸣,非指实际声响,而是比喻运笔时轻重缓急的韵律感。书法讲究“行笔如乐”,提按顿挫间需如凤凰清啼,高低错落,余韵悠长。
怀素的狂草最能诠释“凤鸣”之妙。其《自叙帖》中,一笔连绵数十字的“飞白”线条,仿佛凤凰振翅掠过苍穹,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恰似凤鸣九天的清越回响。细观“狂来轻世界”五字:“狂”字起笔如凤唳冲天,墨色浓重;“来”字转折处突然轻提,笔锋细若游丝,似鸣声渐远;“轻世界”三字则一气呵成,墨迹由枯渐润,如凤鸣渐息而余韵不绝。
而楷书中“凤鸣”之韵,则以颜真卿为冠。其《颜勤礼碑》中,横画收笔时常作“雁尾”状,笔锋重按后轻提,宛若凤尾扫过云霞。如“书”字末笔,顿挫间墨色氤氲,似凤凰啼鸣时羽翼震颤,声震林木而墨染乾坤。明代董其昌曾叹:“颜鲁公字中有钟鼓声,读其碑如闻凤鸣岐山。”
故,三法归一,凤凰舞墨,字里生乾坤。凤眼执笔、凤首起势、凤鸣行韵,三者实为书法气脉之根骨。王铎的涨墨大字,便是三法融合的典范:以凤眼法执笔,五指紧扣如握苍鹰;起笔时凤首昂然,逆锋切入纸面似裂帛;行笔时凤鸣铿锵,浓墨重彩处如雷声隆隆,枯笔飞白处似清啸穿云。
书法的至高境界,正是这般“以字化形,以墨生韵”。当年王羲之写罢《兰亭序》,掷笔叹曰:“此纸尽矣,然意犹未已。”或许那一刻,他笔尖的凤眼已化作真凰,墨迹间的凤首与凤鸣,早已冲破竹简的束缚,在千年文化长河中翩然起舞。
家人们,执笔如握凤羽时,不妨细品指尖的方寸乾坤——那凤眼开合间的力道,那凤首昂藏时的气度,那凤鸣悠远处的神韵,皆是中华书道生生不息的密码。
范云峰乙巳五月十四北京早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