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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志 / 海南诗群小辑(上):亚郑、洪光越、曾祥理、陈航、林江合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3期
当代杂志
2024-08-25 10:13:49

《当代·诗歌》

2024年3期

海南诗群小辑

海南岛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汉语传统文化中相当多的概念在这里是很难得到体念和印证的,尤其是那些伤春悲秋类依赖外在自然的变化来寻求共感的实践。比如对“黄昏”“月亮”的理解,更接近沃尔科特而不是李商隐、李白,这与热带岛屿最富生命力的丰富的夜生活恰恰是从黄昏才开始的有很大的关系,她甚至比“黎明”更有趣。类似的例子很多。当然,这里常见的雷公马、椰子、棕榈、火山石、芒果、海鲜等也没有遗传到汉语中珍贵的文学基因,是尴尬,也是机会。按照人类学家丽塔·阿斯图蒂的理解,依海而居进行渔猎的岛民相对于大陆从事农耕的农民来说,性格柔和,习俗简易,缺少理性,既不愿意对未来有所计划,又对过去无所总结,海浪般天然地时时都在摈弃凝固的历史感,更容易满足于当下状态,对各种束缚和权力的首选基本都是逃逸或避让。就我的观察,这些特点或多或少都在海南岛民的具体生活中是有所显影的。以上这些自然影响到海南诗人对诗歌的认知和实践。也许真正应该让这里的诗人们内心艰难纠缠的不是岛民身份的确认和挖掘,而是如何让岛和海改写和重塑我们伟大的文学传统中的山和水。

——主持人:蒋浩

亚郑

在蝶泳和仰泳之间翻新这片海

一遍又遍地重复历史令人口渴,

面前的一杯柠檬水诱惑着嘴巴,

说吧,说出这句:“太平洋,你好!”

“你好,太平洋!”默念说这句话的人

纵身入海——杯中海何曾浪涌如斯!

无人在蝶泳和仰泳之间翻新这片海,

毕竟,有人在柠檬水中加入了冰块。

人的航迹不断趋于冷冰冰,

终将在柠檬的酸度中冷淡下来,

冷感是深谙进化论却未能退化的尾巴。

在进化和退化的大循环中,

如何捕捉历史重影中无人的时刻?

有一种记录失败的方法值得一试:

光圈控制光线,进入时间的内部,

光线的量适中,可护心镜的感光面

经常失灵,心海之外的堤坝崩坏,

到头来也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从前和以后的抗争者,

不要急于否认宿命论者的双眼,

只需一瞥,此刻就被拉近、放大,

在照相机里遵照生成语法的律令,

生成一帧特写——宿命论的写真,

与见证者一起被计入历史的总和。

旧日历每一天都在等待被撕去,

太平洋每一刻都勾引着翻新者。

正如杯中柠檬水酝酿新的酸,

长出枝和叶,欲用绿意诓骗

写新历史书的人也成为杯中人,

让控制光圈的人像长出枝和叶一样

重新长出不安的手,在空气中挥动。

唯有宿命论者视自己为无人,

视蝶泳和仰泳为无形,视海为无物。

在蝶泳和仰泳之间翻新这片海,

目前只能是宿命论者,不会是别人。

重映《黄金时代》

她用失败的辉煌、冷淡的激情和热望的无常创造的,

比世人幻想的要多得多。

我已经差不多全忘了:

关于她的,死亡的重云投下的阴影不肯散去的情节;

她的声调和盲人的眼睛一样,在宽广的视野中失聪。

矫正她的倒影是徒劳的

——徒劳的人,徒劳的人生,徒劳的爱。

我忘了全部,当然也包括

她对着镜头、对着银幕前的观众

说出的全然的自由(其实是逃离自由)。

她的自白倒是还残存一些:

“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

……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里过的。”

一台电影放映机突然落进尘世,

在此刻,重映另一个黄金时代。

不仅是海市蜃楼的光影在作怪,

她不可能只是她,

她既是自己也是所有人。

一就是一切,这一切都是被梦反驳

后来又被梦挽留的普遍真理,

同时,也是因无所附丽而存在的空壳。

为了照见更多真实,

空镜子被搬到世界的空房子中。她在镜子中装扮着半真实的自己,另一半的虚伪在哪里?毋庸置疑,无数人在黄金时代里镀金。

洪光越

荒野里的桶

起初桶是放在岸边

一堆杂草丛把它环绕

远远的我就看到

它盛满黄昏之光

走近之后发现

这是完好无损的桶

应该是来这打水的人

离开时忘记带走它

桶内落了几片树叶

叶子已卷曲枯萎

还有几颗细细的屎粒

散落在肮脏底部

我站在桶的旁边

认真思索着它

本该不是荒野的产物

却为何深得我心

于是我拎起桶

扔进了黄昏的水面

我就这样用手撑着它

走过浅浅的河滩

夜晚看一棵树

我先看到一团黑影

过了一会,才是一棵树

我认出这是一棵树时

它在我前方,摇晃了一下

这是邻居家的树

最高的枝叶,已高过屋顶

这也是一棵夜晚之树

方圆五里,它离星空最近

曾祥理

末班车

末班车只剩一个旅客,

轮毂在深夜的过道碾出水痕。

窗外只剩下无数残缺的水镜,

它照着秋天,也照着我,

生活被末班车驱使,

我必须拼命追赶,才能堪堪赶上这班车。

霓虹进入眼睛,路灯逐渐昏暗,

房屋比灵魂还要空旷,

我听到声音,楼道里声控灯开启,

鞋跟与水泥地的轰鸣,

没有人能理解,

比独自乘坐末班车还要孤独的瞬间。

秋天,它变成奢侈品,

摆在高贵的橱窗售卖,

收敛我们的情绪,永远保持小丑的笑脸

对于秋天的喜欢、欢喜,都要在预览的范畴。

搭上末班车

回到狭窄的房间,

灵魂总想着在深夜里出走。

它去寻找免费的秋天,

不需要付费,不需要会员,

只需要坐上末班车,司机受雇于时间,

我们在山坡上寻找星星,

寻找童年时未曾解决的问题。

我们在等黎明,

试着坐上早班车,闻闻人烟,

有豆浆伴着油条,有粉汤,

城市的齿轮开始转动,那些在秋夜里早早入睡的人,

他们总在你解决问题后出现。

你呢,你依旧留在狭窄的房间,

听着灵魂的回响,

像那夜在山坡上看到的星辰,

它们落在峡谷,落在湖泊,

像纤细的网,像雾,

总在向我提出我难以解决的问题。

无忧的魂灵

我曾经畅想有无忧的魂灵,

它游荡在阿那亚礼堂的路径,

野花滞留在水岸,

它在等待水潭涨满堤岸,

沿着分流的溪水,流向它想去的山岗。

我曾经畅想有无忧的魂灵,

它在松树上束好秋千,

摇荡向山岗间皎洁的明月。

我游离于山间,像夜间迷途的萤火,

那些放眼望去的山岗,

是你在栏杆上远眺的故乡。

夜色可以垂钓上糟心的烦恼,

那就将烦恼装进背篓,

珍惜每个愉悦的时刻,

钻进草丛,与夜晚里所有物种交谈。

可以将语言从心脏抛向夜空,

营造永恒的乌托邦,

但你需要辩驳,与一切自然的物种,

涌入辩论者营造的圣堂。

我们拒绝繁琐的情感,

那时候金石已经褪去光辉,

情感依旧纯粹,像布达拉宫上的经纶,

经过多少寒暑才换取一次轮回。

陈航

食物链

日色被水汽笼罩,许多色调

逐渐变淡,不带任何声响

一群鱼儿跳进其中,吞咽这片水汽

消化这片山谷的平静

上蹿下跳,惊起一丝丝水浪

而更大的水流,是在急转弯时

江河咀嚼鱼群,发出巨响

周遭的沙石都迅速退让

待落入山崖,河流渐渐放缓

泥土得到灌溉,草木开始生长

牛羊途经于此,啃食它们

你吃下这群牛羊

也就吃下了它们的全部

你是水汽,你是鱼群,你是江河

你也是草木,也是这群牛羊

你是大地上那简短的

一束光。百年之后,无人知晓

门锁之外

在里头,不需要用钥匙就可往外开门

离开此岸是相对容易的,离开熟悉的地方

海浪的走势我也都一清二楚

而他人想抵达此岸,需配有钥匙

一把锋利的、勇敢的钥匙

还不一定能解开这的锁。门外的海浪无事

便喜欢左摇右晃,晃倒一些年轻人

好让他们退群收工

我也在前往别人的此岸的路上

把自己置身于旅途中,就是我的生活

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在赶路

我每天早出晚归,都在试钥匙,他们也是

林江合

我想起我的虚荣和畏惧

站在人群里

我想起我的虚荣和畏惧

路灯足够温暖了

夜很深

被一下一下冲去的

我的躯壳

在拥挤的气味里疾驰

人的一生总不该有什么犹豫

死亡是直接的过程

所以生向死的时候

要这世界

更明亮一些

家乡的风寒

在垂直的道路上

我们超速

秋叶在月球版图上的

几片影子,打着热腾腾的响鼻

把道路垂直,从土壤

伸进天堂

不必惊扰丰腴的天使

时间只是

他其中一个蓝色的维度

我们早已患上了

家乡的风寒

一种忧郁的

卑怯的

代表雨雪天气的疾病

世界在呼吸的轨道上超速

我们预谋在神灵显现的旷野

把海浪燃尽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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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周倩羽、袁梦颖(实习)

稿件复审:徐晨亮、李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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