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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人忘我
乐文郭俊玲
2024-09-03 09:23:11
 #新星计划4期#  

#创作挑战赛五期# 
 #热NOW开学季#         
   
       花白头发的父亲弯着腰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腿上,眼皮下垂着.温暖的阳光照着他,旁边有挂满了果实的苹果和梨树,脚边几只觅食的鸡在悠闲的走着,一切安详而宁静.看着他幸福满足的样子,我问:"伯伯(我对父亲的称呼),你这么大年纪了,你对人生有啥感悟?"听到我的问题,父亲慢慢的把左腿一抬,他的身子顺着左腿的一抬就势向右倾一下,接着就直起腰来,又把两只眼皮猛的一挑,好象他要进入工作状态似的。一会儿,他的眼皮又往下垂了一下,开始慢吞吞地说:"有啥感悟?"又顿了一下说,"有吃有喝,身上美儿美儿的。"听语气,父亲特别享受他的生活,对自己的人生非常满意似的。

      父亲的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父亲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我想他一定会有许多抱怨,甚至怨恨一些人和事,但他却这样回答,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父亲的人生经历了许多的磨难。   

       50多年前,20多岁的他被错化为右派,从那以后,他忍受屈辱20多年。我在家里保存的照片中看到:年轻时的父亲儒雅而有风度,照片中,他坐在一个花台的旁边,手里握着一本书,他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长得眉清目秀,在上世纪50年代,他是附近方圆几十里唯一一所学校的校长。他风华正茂,踌躇满志,青春激昂。这时,整风运动开始了,在这次运动中,父亲被错化为"右派",成为分子,戴着右派的帽子从教育战线上回到了农村,也从人生的高处跌到人生的谷地,而这一待就是20多年,他人生最美好的时段就在这种极度的屈辱与磨难中度过了。我也曾经问过父亲他当时的感受,父亲说:“当时感觉就象天塌了。"看起来表情非常的痛苦,心里非常的难过。    
       他很长时间一直受着心灵的折磨,20多年的右派帽子让他心情郁闷,曾经痛不欲生;他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孩儿,没有男孩儿,没有男孩让他心情压抑,被人看不起,在农村,家里没有男孩儿,会被人看不起,尤其在与别人发生利益冲突、父亲与人椐理力挣的时候,别人拿这件事接父亲的短,让父亲在心理上受到伤害,在人前更抬不起头。他的心情何其苦闷,心灵何其孤独!     

      父亲很长一段时间在从事着超重体力劳动,一介书生的他在政治重压下,从事着犁地、种庄稼、收麦子、下煤窑、上山打石头等繁重体力劳动,在生产队时,父亲总干很重的活,后来包产到户了,父亲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家里重体力劳动全压在父亲一个人的身上,没有谁会替代他,即使他已经到了六十多岁了,但依然还要承担这些。尽管叔叔家的几个堂哥也帮助,但遇到农忙抽不开身的时候,父亲依然要一肩挑。   

        父亲下过煤窑。记得有几年,父亲每天要下到村子前面的沟里,再下到口比水桶稍大一点儿的煤窑下面挖煤。具体怎样挖煤,一直没听父亲讲过,但我能想象书生气的父亲在低矮的、狭窄的或许只能容下一个人的黑乎乎的煤窑下挖煤的模样:他佝偻着腰,十分艰难的在一下一下的挖煤.那煤窑随时会出水,让人来不及跑掉,那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煤窑也随时会有塌下来的危险,但父亲却在坚持着,每天下午父亲会担着一担煤担回到家里,倒在边屋后面的煤堆上,那堆煤就在父亲一天一担的积累下变得越来越多。

 父亲上山打过石头。生产队搞副业,父亲和村里的社员去到一个石料厂,给石料厂打石头,心里本来就苦闷的父亲受着多重的折磨:他带着右派的帽子,心里受着屈辱,又遭受人的歧视着,在体力上一直教书的他又缺少别人的力气,我能想象并不强壮的父亲在寒风凛冽的山上打石头的情景:他的手一定冻裂了,手掌磨破了,胳膊累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却不能停下来,因为只有不停的打石头才可以抵御寒冷,才可以减轻他内心的痛苦。         
...... 
       父亲一辈子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心里有太多的委屈,我想他一定会抱怨生活,埋怨命运对他的不公,说一些抱怨的话,发一些牢骚。然而父亲没有,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有吃有喝,身上美儿美儿的。"这真是太让我难以理解了。  
       说完话的父亲依然静静的、安然的坐在椅子上,温暖的阳光依然照着他,那挂满了果实的苹果和梨树也依然在他的身旁,脚边觅食的鸡依然在悠闲的走着。
 望着父亲,渐渐的,我好象重新认识了他一样,以前那个受尽磨难、遭受不平的、心里苦闷的父亲在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超凡的、内心深处至真至纯的老人。   

        望着父亲,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精神的至高境界,在极高极高的地方,在那里,人很忘我,人的思想很大,大得根本不会计较什么名利得失,根本不会计较什么恩怨情仇;人的心胸很宽广,宽广的象蓝天,能容下所有的的东西;人的心里很静谧,静谧得象真空,万事皆空,留下的惟有一个承载灵魂的身体。
 我看到了耄耋高龄的父亲心里的那种超然,体会到父亲心中那种至高至美的精神世界,体会到父亲心中的那种忘我:所有的荣辱得失都是浮云。
 我在心里感叹到:时间就象一位无所不能的魔术师,一边把人所受到的无数的伤害一点一点的抚平,直至在人的心里消失的不留一点痕迹,一边又把这些伤害幻化成一种至真至美的精神的东西,留存在人的心灵里。   
      望着父亲,我懂得了:要从长远看生活.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遇到多大的磨难,一切都会过去,只要保重身体,明天的日子依然会很美好。   
       望着父亲,我明白了:经历了风雨才会见到彩虹.父亲一生经历了许多的磨难,正是这些磨难让父亲有一种超然,让父亲体会到了别人无法体会到的至美的精神享受。   
       我从父亲身上看到了一种奇异的内在之美,好象生长在贫瘠的石头缝里的植物的根,竭尽全力寻找养分求生存,在经历了极大的磨难与艰辛后,反而成了质地坚硬形状奇异的根中的极品,如果在这种根上面进行雕刻,一定能雕刻出惊世的作品。
       我从父亲身上看到了:他直面人生的坦然与大度,尽管父亲经历了不少磨难,但他无怨无恨,坦然处之,从容大度。
     我从父亲身上体会到一个哲理:磨难越多,人对生活的感悟会越深刻,人的意志会越坚强,人生就会有一种超脱,人的思想就能达到一种精神世界的顶峰。反之,平淡的人生不能让人领略到精神世界的奇特美景,反而让人觉得寡然无味。   
       我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坚强。父亲经历了许多磨难,却依然坚强,与父亲相比,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一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多么的不足挂齿,自己因父亲而坚强。
   ......   

       父亲给了自己的太多太多,女儿说也说不完,只在心里祝愿您永远宁静、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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