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是我一个老上级蔡哥的儿子，我原先在西北的一座工业城市，这个老上级可以说算我一个恩人，在工作生活上给过我很多帮助，每到星期天，我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当时只有十岁的女儿去他家吃饭，二宝当时也只有十几岁，一张顽皮的脸，不停地动来动去的身影。

后来，我离开那座城市到外地，一晃三十年过去，无论怎样挣扎与磨损，在我心中一直没忘记当初帮助过我的人，其中就有这个蔡哥。前年的一天，忽然接到蔡哥的电话，说他一直找我，他在海南买房了。我很高兴，恰好有个机会也去了海南，立即约他。

30多年过去了，蔡哥还是那个样子，没见老，身边有个中年男子，说这就是二宝。二宝胖乎乎的，完全没有了小时候模样。那顿饭，二宝没喝酒，一直笑眯眯地地听我和他父亲说话，也简单说了一下他目前的情况，说在北京开公司，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股东。话语间，流露出一个成功人士的自持。

我当时正有兴趣研究春秋这段历史，我觉得中国的文化在春秋这一段是一个大蓬勃、大发展的时期，有很多有趣的事都值得让年轻一代知道，不应该淹没在目前的碎片文化的尘埃之中。那次饭局中，为了活跃话题，我讲了几个春秋的小故事，比如“食指大动”“石牛粪金”什么的，在讲述过程中，蔡哥若有若无，似乎不大有兴趣，倒是二宝瞪大眼睛看着我，他说他是历史系毕业的学生，但我讲的东西从没有听过，他说他对我的历史观很有兴趣。

我一回北京，二宝就来找我了，带了几个人，其中有个胖子，不让我叫他罗总，自己谦称罗胖子。二宝介绍这是他的团队，对我的春秋故事很感兴趣，想开一个抖音号，就叫“趣说春秋”，先做抖音，然后出书，并说准备投四百万做为先期投资。

见他们如此认同，我比较兴奋，当即请这几个年轻人吃饭。附近有个徽菜馆，其臭鳜鱼不错，罗胖子一听，两眼放光，说自己就爱吃臭鳜鱼。进了饭馆，点了菜，他们让我讲春秋故事，我讲，他们喝酒，几个年轻人巨能喝，这个二宝一个人就喝了一瓶剑南春，又喝十个啤酒，罗胖子果然爱吃臭鳜鱼，先上了两条，不够，又上了两条。那顿饭大家很高兴，光剑南春就造了五瓶，一结账，三千多，因为是蔡哥的儿子，算是侄子辈儿的，当然是我结账。

这个项目就算定下来了，我准备文稿，他们准备推广，为此，他们又在二环内租了三百平米的房子，说是专门成立一个春秋文化研究公司。

我很当真地准备文稿，他们新租的房我也去看过，三百多平方，装修也很上档次。其间，二宝多次带着他的团队来见我，一来就要喝酒，吃臭鳜鱼，且每次点臭鳜鱼都是两份儿。当然，每次都是我埋单。酒呢，降了点层次，改喝红星二锅头。不过，酒量没减，每次都是几瓶，白酒之后，再加一箱啤酒。

这样往来，一晃三四个月过去了，二宝每次都说下个星期就开拍，录视频，但今天说采购的设备没到，下次说录制人员母亲生病，后天，二宝又说出国去开董事会，一直就拖着。

但每周都过来，每次都会带新的员工来，听我讲春秋，吃酒，吃臭鳜鱼，每次二宝都喝醉，每次都很爽，很快乐。

每次都是我结账。

又过了几个月，问起合作视频的事，二宝又说，等一下，资金还没到，下个星期资金到了就大干。已经跟上海一家新的资方谈了，人家答应出三千万，干脆等这个大钱到了再开始。

恰好有个电影人，手边有个剧本，是一个蒙族搏克手的成长故事，二宝一看剧本，就要投资拍摄，电影人魏老师一听，也兴奋，预算了一下，这个小电影，大概仅仅三百万左右。

又吃了一顿臭鳜鱼，商定拍摄小电影之事，二宝说，这点钱我自己投。二人草拟了协议。

小魏老师动作很快，按照协议，马上组织了演员队伍，打电话给二宝说：“按协议，你该先打进来一百万，我要开机。”

二宝说，该干啥干啥，我的钱不误事。

又等了三天，魏老师焦虑着了，魏老师打电话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二宝说，哎呀，我这是公户，往外提钱不方便，下个星期一，肯定到。

魏老师等到星期一下午，没见到钱，又打电话。

二宝说，明天上午你查账户，肯定到了。

第二天上午，魏老师打电话，说：“你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进不来就直说，我这儿人吃马喂，每一分钟都要开销。”

二宝说：“我的钱没问题，再等几天！”

又等了三天，魏老师不等了，给我打电话，说他这十几天，光人员工资就是七八万，问二宝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出不出钱，没诚意干嘛要签那份协议？我们理解不了这件事，二宝你图什么，你干嘛给人家魏老师签那么一份协议？不理解，不理解。

我打电话质问二宝，二宝说：“哎呀，实在是对不起。我病了，肠子上长个东西，癌症！”

并发过一组他在病床输液的图片。然后，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没多久，罗胖子来了，说二宝骗了他，把他骗惨了。说他们新租的那些房，家具、装修，全是罗胖子自己垫的钱，二宝一分没出，但二人约定的是二宝出资的，当时二宝告诉罗胖子，说公司分红马上下来，八九百万，先让罗胖子垫上，钱一到马上给他，不仅如此，二宝还从罗胖子那儿拿了十万。我说他病了，说是癌症，急用。

罗胖子说：“骗鬼！前天还有人见他和一女的穿着情侣装在高铁上呢。”

我问：“他为什么骗大家，理解不了。”

罗胖子也说：“我跟他十年的朋友，我也理解不了，他把大家骗这么惨，他图什么呀？”

二宝自此消失了，谁都不明白他为何要骗人。

老猛说，现在有这样的人，一直生活在自己营造的虚幻世界里，骗别人，也骗自己，他要的就是在过程中大家捧着他、景仰他的满足感。

就是玩虚的。

二宝，一直是大家的一个悬念，大家到底没明白，他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