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得,在中国人民大学东区茶炉房,经常能看到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手提灌满开水的铁皮热水瓶走向他在科研楼6层的办公室,开始他普通而忙碌的一天。他就是我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奠基人、久负盛名的中国人民大学一级教授宋涛老师。
宋老师是中国政治经济学界的一面旗帜。第一次见到宋老师是1985年在郑州召开的全国《资本论》研究会第三次讨论会上。当时我是河南大学经济研究所政治经济学专业《资本论》研究方向的硕士生,会议把我分配到秘书组做简报工作,有幸近距离接触宋老师。宋老师大名如雷贯耳,但一见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那慈祥的笑容、朗朗的话语,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宋老师在我国经济学界有着崇高的威望,深得大家的尊敬和爱戴。他以高深的学问与谦和的人品,把我国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团结在一起,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会议期间,宋老师身边经常围拢众多著名经济学家一起讨论问题,如众星捧月。这个团队有一个核心、有一个灵魂,这个核心和灵魂就是宋涛老师。正是在宋老师的带领和指导下,我们探索建立了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主导,涵盖西方经济学、中外经济史、经济思想史、世界经济史、世界经济、经济数学等科目的经济学科体系。宋老师作为第一、二届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经济学科评议组召集人,我国很多高校的硕士点和博士点建设都得到了他的支持、帮助和指导;全国很多高校的政治经济学教授可能都曾在中国人民大学红二楼或科研楼的小书房里向他请教过。正因为有他奠定的牢固基础、树立起的一面旗帜,我国政治经济学能够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方向不丧失、不动摇。
宋老师是中国经济学的一代宗师。1992年,我非常荣幸地考取了宋老师的博士研究生,能够经常聆听他的教诲。他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解决为谁读书、为谁研究和怎样读书、怎样研究的问题。他要求,作为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特别是作为他的学生,一定要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去学习和研究;要用广阔的视野去研究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基本理论问题,研究国内外经济发展的规律性问题。他要求在学习经典著作时要系统地学习、准确地理解,基础要厚,要务实、创新,要超过老一代。他要求看问题要看得远、看得深,要看实质。他还要求学经济学,不仅要对中国经济发展有所了解,还要了解世界经济的发展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宋老师要求学生做到的,他首先做到。他的研究领域很广,包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经济体制改革与经济发展、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和帝国主义经济问题、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问题、经济全球化与地区集团化问题等,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宋老师是经济研究领域的一座灯塔。他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同时也极力倡导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方法去研究西方经济学。1994年3月,宋老师要我陪他一起参加“西方经济学学术报告会”。参加这次会议的都是研究西方经济学的大家,包括陈岱孙、陶大镛、高鸿业、吴易风、胡代光、范家骧、朱绍文、刘涤源等。会上,宋老师作了一个主题报告,题目是《产权和全民所有制企业的改革》。在这篇报告中,宋老师系统而准确地阐明了马克思的产权理论,深刻分析和批驳了科斯定理和资产阶级经济学者对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攻击,提出了我国全民所有制企业的产权是明晰的,必须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为指导,对国有企业的社会主义性质、产业定位以及管理体制和方法进行改革。这个报告像一座灯塔,指明了我国对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研究的方向,也得到了与会专家的高度评价和认可。
宋老师是我国杰出的教育家,他一生艰苦朴素、安于清贫。新中国成立初期,组织上几次要调他到国家机关担任领导职务,他都婉言谢绝,宁愿做一名普通教授。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安置在一栋简单的筒子楼里,在那间只有十来平方米的小屋里,仅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柜,墙角和书桌下到处堆满了报纸杂志。就在这间斗室里,他接待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用汗水和心血凝练出大量的创新思想和学术成果。他甚至在晚年生病期间,仍然坚持读报学习,关注我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关注世界经济的新发展和新变化,真正做到了活到老、学到老,思考到老、革命到老。对于他的人生,记得在2004年11月27日全国各地的经济学家汇聚一堂庆祝他九十华诞时,他讲了这样一段话:“回忆起战争时期为革命牺牲的战友,我总是热泪盈眶。现在我做的一切只是一名党员、一名普通老师应尽的职责。”最后他说:“只要活着,我就一定要努力工作。”宋老师一生关心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关心着他的学生和他的事业。还记得在1994年夏天,宋老师的女儿生了重病。当时宋老师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捐了出来设立了宋涛奖学基金,家里没有钱,我就把自己仅有的一千元钱交给师母,让她买点东西代我看望一下病中的师姐。可后来,师母告诉我,宋老师知道后,批评了她并马上把钱交了基金。师母说,你们的老师心里没有他的家人,装着的全是他的学生。宋老师一生淡泊名利、两袖清风,但是他留下了两大财富,一个是我国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科,另一个就是他培养的大批学生。这就是杰出的人民教育家,这就是我们最敬爱的宋老师。他永远是一座伟大的丰碑,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