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传记作者张恩岭已先后出版过《张伯驹传》《张伯驹词传》等系列专著。新著《国士无双：张伯驹纪事》依然令人感到耳目一新，与前几部书毫无雷同之感。这部书真实记录了张伯驹先生不凡的人生经历及其对中国文化的重大贡献，展现了张伯驹舍身保护国宝的崇高风范和爱国主义精神。

在《国士无双：张伯驹纪事》一书的《序》文里，张恩岭写道：“1982年2月张伯驹逝世以后，纪念他的文章就不断见诸报刊。记述他生平事迹的书籍也有不少，随着研究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艺术成就和思想人格的价值广为人们所认识。但这些文章和书籍对张伯驹的百年经历和家事却知之较少，因而，其叙述就有些不实和误解。更多的则是对张伯驹生平和经历的传奇化，华而不实，过分夸张，以博取读者的喝彩。”

张恩岭是“老三届”高中生，恢复高考才读大学，毕业后，又一直从事党史研究工作，直到成为专家。他常说，秉笔直书，不溢美、不隐恶是他写作的原则。他还认为，在纪实作品写作中，传记家和传主在身份、经历、气质、兴趣、价值观等方面如果尽可能保持一致性，才能有利于形成对话和互动关系，传记家才能理解传主，并对其命运和人生选择作出准确描述和合理解释。从这部书的写作看，张恩岭确实具有与传主感同身受的时代感，以及较强的文字和语言掌控能力，篇篇文章既注意客观记述，不加敷衍，又文字简洁，情感浓郁，点滴成趣，令人回味。

本书行文，庄重处催人泪下，谐谑处令人哭笑不得。例如在《义气》一文中，当你看到张伯驹于“文革”中，不避风险，顶着烈日去吊唁落难蒙尘而早逝的朋友时，不由得令人泪目。作者写道：“近午时分，张伯驹敲开李健生家的大门，令李健生大吃一惊，赶紧把张伯驹、潘素拉进门。几年不见，李健生看到张伯驹身体已大不如前，头发白了，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从地安门到建国门，走了多少路啊。李健生非常感动，她感动的是在自己门前冷落、蒙尘落难之时，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张伯驹和潘素却敢于前来，这种甘冒政治风险的义气是多么可贵啊！李健生只说了一句话：‘张先生，此情此义，重过黄金，伯钧地下有知，当感激涕零。’言罢，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波斯猫》一文中，作者写道：“张伯驹去世以后，尽享哀荣，也可以说应该安心于九泉了。只是希望这只波斯猫能给他的天堂之魂带去安乐。”令读者读后不禁掩卷而叹，遐思悠然。

而《性格的怪僻》一文的细节，又令你忍俊不禁：当张伯驹听到妻子说他唱戏声音太低时，勃然大怒道，驴叫得声音高，你去听吧！一句话噎得人瞠目结舌。是啊，张伯驹就是这样的直率与单纯可爱。

多视角的求实选材，最难得的是第一手“原始”资料，在这方面，作为张伯驹项城同乡的张恩岭先生可谓“得天独厚”。这本书收集的资料极为丰富，大都是鲜为人知的有关张伯驹家事及张伯驹与人交往的资料，同时，还有对张伯驹传说的诸多正误。这些资料既有张伯驹先生自己的著述，又有张伯驹先生家人及其友人、学生的回忆，尤为珍贵的是，还有很多第一次披露的张伯驹先生与家人、好友的照片。张伯驹先生本人书写的《身世自述》等第一手资料也较为罕见。

常言道：一粒沙里看世界，一滴水折射太阳光辉。通过这一连串“点点滴滴”的珍珠短文，文化大家张伯驹一波三折的婚姻家庭、痴迷文艺、任职吉林、收藏与捐献的惊涛骇浪、真诚宽容的士人风骨、平凡而伟大的家国情怀，无不有声有色、有情有趣地活在读者心中了。

（作者为书评人）

来源:《北京青年报》2024.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