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乘凉的老者们,从老态龙钟的声音里可以分辨出,某位老者的牙齿漏风了,有些咬字不清了。父亲曾说:人老了,瞌睡也少了。
老人们细说家常,无外乎是谁家媳妇不孝顺,谁家孙子高考成绩优秀等等。我静静听着,想着我自己,我也在老去的路上,也许某天,我也会如此,睡不着的夜晚,坐在楼下,摇着蒲扇,家长里短地唠着家常吧。
一抹月色,静静地照进我的窗子,和着微风,却没有特别冷清的感觉。盛夏时节,月色也被染上了热情,显得温和柔情了许多。

小时候的村庄,有一棵大槐树,在睡不着的夜晚,村庄的人,会坐在老槐树下,那时的谈资,多的是庄稼的事情。一轮明月,照在槐树上,照出影子,也照在满身汗水味的庄稼人身上。
母亲很少去大槐树下拉家常。白天,母亲去农田里,傍晚回家,不但要做饭洗衣,还要养活几只羊。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直在忙碌着。
春天忙着种瓜点豆,夏天忙着浇水施肥,秋天等待收获,冬天坐在热炕上缝缝补补,衲鞋做衣。记忆里的母亲,嘴角始终带着微笑,如今想起,内心竟然有微微的酸涩。
我们只看见母亲的笑容与忙碌,坚韧与朴素,却从没有在意过母亲的疲惫与艰辛。直至现在,我还是会想起母亲禅意的微笑,却从不记得母亲露出过愁容。

记得辛弃疾写过一首诗《西江月》: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皎洁的月光掠过枝头,惊飞了栖息的鹊鸟;清风吹拂的半夜,蝉鸣声声不断。稻花的香气里,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耳边传来一片阵阵的蛙鸣,仿佛也在欢唱。
明月、清风、蝉鸣、蛙唱,这是乡村美丽的夜晚,如今再想寻觅,却只能在梦里了。我寂静地想,寂静地听,窗外的老人们回家了,我也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我会捡拾童年夜晚的一抹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