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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静谧里,方有澄明
风雨飘摇
2025-06-11 08:59:10
晨光初绽时,我总爱推开老木窗。檐角垂落的露珠正巧跌进窗台陶罐,叮咚一声,惊醒了沉睡的茉莉。这声音像祖母年轻时梳头用的银篦,轻轻划过时光的绸缎,把昨夜辗转反侧的褶皱都细细抚平。


书房里的茶案是片自成天地的小宇宙。青瓷盖碗盛着半卷舒展的龙井,沸水冲入刹那,浮沉的叶芽恍若春山新雨后苏醒的蝶。这时节不必急着品饮,单是看那琥珀色的涟漪在盏中层层漾开,便觉着光阴也成了可触可感的物事。

窗外的玉兰树将阳光细细筛过,洒落一地碎金般的光斑,在素白的宣纸上轻盈游走,宛若跳动的诗行。墨香与茶烟缱绻交织,将尘世的浮躁悄然滤去,化作案头一缕袅袅的轻雾,随风飘散。

最喜在梅雨季独坐廊下。雨脚如绣娘的银针,细细密密地缝补着天地间的裂痕。青砖缝里钻出的蕨草吸饱了水汽,蜷曲的嫩芽渐渐舒展成碧玉雕的如意。檐溜串成的珠帘后,邻家阿婆晾晒的蓝印花布正与雨丝跳着双人舞,那些靛青的云纹被雨水洇染得愈发深邃,像把整个江南的烟雨都收进了经纬之间。


暮色四合时,我常去后山拾松果。山径两旁的野蔷薇开得不管不顾,花瓣落在苔痕斑驳的石阶上,倒像是给古道别了枚枚玉簪。松涛在暮色里起伏,恍若哪位仙人遗落的古琴,被山风的手指随意拨弄着。

山径蜿蜒,偶遇采药归来的山民,肩上的竹篓里躺着新掘的黄精,根须间还裹着山野的湿气,像裹着大地馈赠的琥珀。他们的面庞被岁月打磨得如同出土的青铜器,在暮色中泛着古朴的光泽。每当展颜一笑,眼角的纹路便如老树的年轮,层层叠叠地漾开,每一道褶皱里都沉淀着半生的风霜雨露。


月圆之夜,我喜欢在庭院里摆一壶桂花酿。银辉漫过井台时,石缝里的蟋蟀便开始吟唱。酒液在粗陶碗里漾着细碎的光,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月光落进了酒盏,还是酒香染透了月色。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在空巷里荡出层层回音,倒像是替这静夜打着节拍。

或许真正的澄明从不在喧嚣处显影。就像深潭要等风止浪歇,才照得见云影天光;古镜须经年累月的擦拭,方映得出本来面目。我们总在追逐中遗落了本心,却不知生命的真意原是藏在这些细碎的静谧里——是茶烟散尽后留在杯壁的茶渍,是雨打芭蕉时在窗棂洇开的水痕,是松针落地时那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暮色四合时,晚风裹挟着古寺悠远的钟声款款而来,惊醒了竹林中栖眠的白鹭。这群素衣仙子倏然振翅,羽翼掠过粉墙的刹那,宛如蘸满清墨的狼毫在宣纸上晕开的墨痕,先是洇出几许灵动的轮廓,继而渐渐淡去,终与天际的暮色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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