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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穆旦是谁
王伯见
2025-06-08 20:04:25

穆旦是谁

王伯见

穆旦是谁?这问题倘若抛给街上的行人,十有八九要碰一鼻子灰。即便在文人堆里问起,恐怕也有大半要支吾其词,末了才恍然道:"哦,就是那个翻译《唐璜》的罢!"

这倒也不奇怪。穆旦这人,生前便不甚出名,死后更是寂寥。他的诗,印得少;他的名字,提得少;他的事,传得少。如今书店里的诗集架上,十之八九摆着些"著名诗人"的大作,穆旦的集子却往往蜷缩在角落,积了灰,等着有缘人。

穆旦本名查良铮,与金庸同宗,都是浙江海宁查家的人。不过金庸写武侠,万人空巷;穆旦作诗,却门可罗雀。这世道向来如此,热闹的越发热闹,冷清的越发冷清。

他年轻时在西南联大读书,与汪曾祺、杜运燮等人同学。那时他便写诗,写得极好,被誉为"九叶派"的佼佼者。他的诗,不似徐志摩那般甜腻,也不像郭沫若那样豪迈,倒有一种冷峻的滋味,像是冬日里的一把手术刀,锋利而清醒。

后来他去了美国,学了英国文学。回国后,在南开大学教书,同时翻译外国诗歌。他译的《唐璜》,十年心血,堪称经典。有人说,读穆旦译的拜伦,比读别人的译本更觉着是拜伦本人用汉语写的。这话说得夸张,也不无道理。

四九年后,许多事情都变了。穆旦的诗不再发表,名字也从文坛上渐渐消失。有人说他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劳动;也有人说他主动搁笔,不再写诗。总之,这个曾经才华横溢的诗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时代的阴影里。

直到七十年代末,他才重新被人记起。那时他已经老了,病了,不久于人世。有人去拜访他,见他住在简陋的房子里,还在坚持修改《唐璜》的译稿。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他只说:"总要留下点像样的东西。"

穆旦死的时候,很安静,就像他的诗一样。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悼会,也没有连篇累牍的纪念文章。他的诗集,在他死后多年才得以完整出版;他的名声,在他死后更久才慢慢传开。

如今偶尔有人提起穆旦,多半要加上"被遗忘的大师"这样的前缀。这称呼颇有些讽刺——既然是被遗忘的,又何以称大师?既然是大师,又何以被遗忘?

穆旦有句诗:"我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完成了普通的生活。"这话说得平淡,细想而令人心惊。一个诗人,穷其一生,到头来说自己只是"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穆旦是谁?不过是一个写诗的人,一个译诗的人,一个在时代洪流中试图守住文字尊严的人。如此而已。

可这样的人,如今还剩下几个呢?

穆旦的诗


赞美


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河流和草原,

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鸡鸣和狗吠,

接连在原是荒凉的亚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啸着干燥的风,

在低压的暗云下唱着单调的东流的水,

在忧郁的森林里有无数埋藏的年代。

它们静静地和我拥抱:

说不尽的故事是说不尽的灾难,

沉默的是爱情,是在天空飞翔的鹰群,

是干枯的眼睛期待着泉涌的热泪,

当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遥远的天际爬行;

我有太多的话语,太悠久的感情,

我要以荒凉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骡子车,

我要以槽子船,漫山的野花,阴雨的天气,

我要以一切拥抱你,你

我到处看见的人民啊,

在耻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偻的人民,

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

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赠 别

多少人的青春在这里迷醉,

然后走上熙攘的路程,

朦胧的是你的怠倦,云光和水,

他们的自己失去了随着就遗忘,

 

多少次了你的园门开启,

你的美繁复,你的心变冷,

尽管四季的歌喉唱得多好,

当无翼而来的夜露凝重——

 

等你老了,独自对着炉火,

就会知道有一个灵魂也静静地,

他曾经爱你的变化无尽,

旅梦碎了,他爱你的愁绪纷纷。


绿色的火焰在草上摇曳,
他渴求着拥抱你,花朵。
反抗着土地,花朵伸出来,
当暖风吹来烦恼,或者欢乐。 
如果你是醒了,推开窗子, 
看这满园的欲望多么美丽。 
蓝天下,为永远的谜蛊惑着的 
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
 一如那泥土做成的鸟的歌, 
你们被点燃,
卷曲又卷曲,却无处归依。 
呵,光,影,声,色,都已经赤裸,
痛苦着,等待伸入新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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