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度高温从河南率先登场#
海之祭
作者:兰台青史
今日是世界海洋日。晨起推窗,远处海平线上浮着一层薄雾,像一块半透明的蓝纱。潮声隐隐约约传来,仿佛大海在低语。这声音已经响了四十五亿年,比人类的历史长得多。
人类与海洋的纠葛,要从第一只古猿胆战心惊地捧起海水啜饮算起。后来有了独木舟,有了帆船,有了郑和两百多艘宝船的庞大舰队。明朝的工匠们将桐油与麻丝一层层糊在船底时,可曾想过这些巨舰会在六百年后成为海洋博物馆里的展品?而哥伦布的三艘小船横渡大西洋时,甲板下的老鼠是否预感到这将改变整个世界的版图?
工业革命后,海洋成了人类最大的运输带。泰坦尼克号沉没时,锅炉里未燃尽的煤块至今仍在三千八百米深的海底发着微光。二战期间,太平洋上的航空母舰像移动的钢铁岛屿,舰载机起飞时掀起的咸腥海风里,混合着汽油与血腥味。人类就这样在海上厮杀,却忘了海水原本是孕育生命的摇篮。
渔村的老人常说,二十年前站在岸边就能看见成群的黄鱼,现在渔船要开出去几十海里才能下网。我的书桌上放着一块珊瑚化石,是去年在海南买的。摊主说这是最后一批了,现在的珊瑚要么白化,要么被游客掰走当纪念品。那些色彩斑斓的珊瑚虫,用几百年时间构筑的城堡,人类用几十年就摧毁殆尽。
去年清理海滩时,我在礁石缝里发现了一只被塑料环卡住的海龟。它的前肢已经变形,像戴着一个透明的镣铐。我们用剪刀小心地剪开塑料环时,海龟黑亮的眼睛里映着几个愚蠢的人类面孔。它游回大海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笔记本,上面正记着"全球每年有八百万吨塑料垃圾进入海洋"的数据。
黄昏时分,我站在防波堤上。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像铺了一层融化的铁水。远处货轮拉响汽笛,声音在海面上传得很远。这声音与六百年前郑和船队的号角声、与二战时军舰的汽笛声并无二致,只是如今的海洋比那时更疲惫了。
海风送来咸腥的气息,这味道里既有原始的生机,也有人类强加的腐朽。我们索取珍珠却留下塑料袋,捕捞鱼虾却倾倒核废水,开发海底油田却让珊瑚白化。海洋沉默地承受一切,用潮汐抚平伤痕,用盐分消毒伤口。
归途经过海鲜市场,摊主正在往龙虾池里打氧气。气泡咕嘟咕嘟地上升,像大海在无声地叹息。明天太阳升起时,潮水会又一次淹没这片沙滩,把人类昨夜留下的脚印、烟头和易拉罐环一一抹去。海洋总是这样宽容,但宽容不该被当作纵容的借口。
回到家,电视里正在播放海洋日的专题报道。专家说如果不加控制,到205年海洋里的塑料将比鱼还多。我关掉电视,听见窗外潮声依旧。这亘古不变的韵律,不知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