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雅若诗
田垄上青翠葱茏的野草,夜晚数不胜数的星辰,冬日霜雪笼罩的柏树和结冰的水洼,清晨的鸡鸣狗吠,傍晚的落日余霞……是村庄的恩赐,是童年的欢欣,是岁月长河里抹不去的波光涛影。
它们之于我,是记忆深处的渐行渐远,我之于它们,是曾经沧海的静默相伴。 村庄依在,记忆尚新,不变的是似水年华,改变的是物是人非。倘若某一天,我循着从前的路,试图重逢故园的花红柳绿,恐怕要惆怅了。
风依旧在吹,万物依旧繁盛,只是昔日光阴尽归了烟尘,倾数埋在了岁月的苍烟里。世间风物,本是冷暖自知,奈何历了尘世消影的寒,更是禁不住此心所畏,怕只怕,待千帆过尽,猛一转身,连记忆都弄丢了。浮生若梦,那一点藏在记忆深处的温热,恰好应了生性怯寒喜暖的脾,摸索着即要往回赶。
幼时居住的村庄,虽小却不失热闹,天地广阔,唯那方瘦土别具吸引力。参差错落的人家,阡陌纵横,桑槐林立,田坎间奔跑跳跃的幼小身姿,四叶草牵扯的日暮黄昏,远远的一声狗吠是归家的信号。黑色渲染的天幕,手电筒指引着村民往一个地方聚拢。一壶新茶荡开了村里的谈话,各家各户相继拾过外公递去的板凳,没等落座,妇人间的家长里短,孩子们的你追我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序幕。村长几声高昂的喝令,方才平息止住了闲谈玩闹。
昏黄的灯光照不到躲藏的身影,各种玩闹方式齐上阵,喧哗总是归于片刻的宁静,多次遭逢大人的提醒拍打,瞬间的乖巧,疼痛还未从脊背上消退,随即又专心投入到了一场新游戏。踉踉跄跄捕捉到各色花样的蜘蛛,把玩一番后竟只剩下些残肢断臂。困了累了直接扑到大人的怀里或挤坐在板凳上喘气,假装认真倾听的端坐,眼神里竟看不出丝毫不懂得。也有甚者玩闹之心不灭不息,手舞足蹈地在大人之间穿梭,少不得迎来几声谩骂,自觉无趣倒也安分规矩了起来。孩子困倦,大人亦是疲惫,明朗的月光拖着长长的身影,一路欢笑着各自关了家门,乡村恢复了宁静。
雨雪交加,道路变得泥泞,来往的车辆频繁碾压,坑坑洼洼又新增了不少,宏伟壮观的场面不久即会到来。邻居家的沟渠最喜吞食大货车的轮胎,狭窄的路面因为一辆车的失足,前前后后的长龙往往要排几里远。还乡的,运货的,载客的……纷纷堵在了路上,道路堵了好几年,沟渠却相安无事。堵车旅客的苦恼迎来了村里人家的欣然出动,家里储存的鸡蛋,醪糟,更有热气腾腾的面条,寻常人家的普通食物顿时变得珍贵,运气好下手快的旅客率先品尝了这份美好。善良的村民用公道的价格换来了感激和收益,同时也造成了年货的部分紧缺。
半日或是一天,各种方法的尝试运用,大货车慢悠悠地爬出了沟渠,闲聊透气的旅客欣喜若狂,随着司机上车,道路逐渐畅通。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闲谈片刻,有说有笑地散了去。
脚步丈量的土地,方寸缩减了岁月。昔日一同玩闹的伙伴如今难能再见,相顾亦是无语,童年的亲密无间停在嘴角上扬的刻意;大雪不再光临,等了一季的雪消融在半空,用一场又一场空欢喜祭奠恶化的环境;沙石土路更换了模样,没有悲喜交集的堵车,没有猝不及防的摔倒,同时结束的还有纯真烂漫的童年;道路两旁的人家陆陆续续地盖起了新房,山沟河道的人家舍弃了旧屋,跟着在道路旁安了家,邻里之间没了过于紧密的联系自然也就不再有口角之争,安静和谐的乡村,连过年也失了趣味。一条路走了又走,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高大变成了渺小,乐趣变成了幼稚,漫长的一生不知不觉带走了许多人的苦乐欢悲。
流水般的岁月波涛汹涌地袭击着一切看似寻常的事物,从前打从家门停足的队伍,盼了一年又一年的锣鼓喧嚣,舞龙耍狮的浩荡,唢呐吹奏的欢庆,重新回归新奇。习惯了等待,门前的张望眼神里盛满了痴呆,那些谜一般的对话,等不到谁来解答。
一年两次的归家,错过春花和秋月,夏日的繁茂与冬日的萧条,强烈的视觉冲击翻起心底层层巨浪。生活多年的村庄,如今并无多大改变,屋旁栽种的柏树枝头歇息着鸟雀,歌声还是那么婉转;幼时跳过的田坎青草变换着颜色,身段还能轻盈跃下……
戛然而止的回忆,在谁的流年里沧桑,循着从前的路,我竟迷失了方向。
#发现最美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