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头把山路晒得发烫,付先生挎着竹篮走在了最前头,小宝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爸爸等等我!"妻子抱着水壶小跑跟上,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老付,要不咱别采了?新闻总说野生蘑菇有毒。"
"你懂什么?"付先生拨开挡路的灌木,露出一截灰扑扑的蘑菇,"这灰花纹鹅膏菌我在老家见多了,菌盖带花纹,菌柄有鳞片,煮汤最鲜。"他用枯枝挑起了蘑菇,得意地向家人展示:"你们看,这多新鲜,城里人想买都买不到。"

小宝仰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崇拜:"爸爸好厉害!我也要帮爸爸找蘑菇!"妻子还想劝阻,却被付先生打断:"别瞎操心,我小时候跟着爷爷采蘑菇,从来没出过事。"外公外婆也在一旁附和:"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胆子小,我们那会儿上山找吃的,哪有这么多讲究?"
夕阳把竹林染成暖金色时,竹篮里已经堆满了蘑菇。小宝蹲在溪边,认真地帮爸爸清洗菌子,白嫩嫩的小手沾着泥水也不在意:"妈妈说晚上要喝蘑菇汤,我要给太爷爷太奶奶盛第一碗!"付先生摸着儿子的脑袋,心里满是成就感,完全没注意到蘑菇褶皱里藏着的致命毒素。
当晚的蘑菇汤香气四溢,小宝捧着碗小口喝着,还不忘给妈妈夹菜:"妈妈先喝,烫烫的要吹一吹。"付先生看着其乐融融的饭桌,觉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模样。谁能想到,这顿温馨的晚餐,竟成了噩梦的开端。凌晨两点,急促的呕吐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付先生冲进儿子房间,看到小宝蜷缩在床边,小脸煞白,吐得到处都是。紧接着,外公外婆、母亲和妻子也陆续出现相同症状。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医生的诊断书重重砸在付先生手上:灰花纹鹅膏菌中毒,需要立即转入ICU。

ICU门口,付先生死死攥着病危通知书,指节泛白。小宝虚弱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爸爸...我不疼,你别皱眉..."孩子强撑着露出的笑容,像把生锈的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那些采摘时的固执、炫耀时的得意,此刻都化作悔恨的浪潮,将他彻底淹没。
当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时,付先生跌坐在地,眼前不断闪过小宝蹲在溪边洗蘑菇的模样。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那个满心期待看海的孩子,永远留在了这个夏天。出院那天,付先生抱着小宝的照片站在医院门口,照片里的笑容灿烂如阳,而他的世界却永远失去了颜色。

后来,他走遍各个社区,举着蘑菇标本讲述自己的故事。展板上,灰花纹鹅膏菌的照片旁贴着小宝的画像,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说要带我去看海"。那些曾经的无知与固执,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也让付先生明白:有些经验,永远不该凌驾于生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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