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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的聚光灯晃得小宇睁不开眼，我攥着纸巾的手心里全是汗。台下五百多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前排的家长们甚至挤到了过道上。三年前那个在开学典礼上躲在讲台后啃手指的孩子，此刻正站在缀满气球的舞台中央，校服领口歪歪扭扭，麦克风在他颤抖的手里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大家好，我叫小宇。” 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前排的我，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笑容像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我记忆深处层层涟漪。刚确诊自闭症那会儿，医生说他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主动与人对视，更别提流畅地表达自己。

“五岁那年，妈妈教我认识颜色，我把蓝色积木放进红色盒子里，她蹲下来，眼睛亮晶晶的，说‘没关系，我们再试一次’。” 小宇的声音逐渐平稳，礼堂里安静得能听见后排空调的嗡鸣。我想起那些数不清的夜晚，我们把积木散在客厅地板上，他固执地把所有形状都塞进同一个孔洞，我就哼着儿歌，把积木重新摆成整齐的队列。

“后来我去了特殊学校，王老师教会我系鞋带。” 他突然弯腰，露出自己的运动鞋，银灰色的鞋带打着漂亮的蝴蝶结，“第一次系好时，我觉得自己像个超级英雄。” 台下传来零星的笑声，几个家长悄悄抹着眼泪。这双鞋是他十岁生日收到的礼物，我们在家里练了整整三个月，他总把鞋带缠成死结，急得用头撞墙。直到某个清晨，他突然举着系好的鞋子冲到我面前，晨光里，他睫毛上还沾着昨夜的泪痕。

演讲进行到一半，小宇突然卡住了。他开始无意识地搓衣角，喉咙里发出 “嗯嗯” 的声音。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这时，前排的班主任王老师站起来，轻轻唱起他们音乐课常听的《蜗牛与黄鹂鸟》。几个孩子跟着哼唱，渐渐，整个礼堂都响起了合唱声。小宇的眼神慢慢聚焦，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之前更响亮：“我知道自己走得很慢，但我一直在往前走。”

掌声像潮水般漫过礼堂。我看见小宇挺直脊背，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继续说道：“上周，我在美术课画了全家福。爸爸虽然总加班，但他偷偷把我的画贴在办公室墙上；妈妈的头发白了好多，可她笑起来还是像春天的花。”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更热烈。前排的家长们纷纷站起来，掌声如雷贯耳，经久不息。我看着台上那个曾经连 “妈妈” 都不会叫的孩子，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些年，我们跑过无数康复机构，试过各种疗法，有过无数次崩溃到想放弃的瞬间。但此刻，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欣慰与骄傲。

十分钟后，掌声终于渐渐平息。小宇对着台下深鞠一躬，转身走下舞台时，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我迎上去紧紧抱住他，他身上还带着校服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呢喃：“妈妈，我做到了。”

走出礼堂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宇指着天边的火烧云说：“妈妈，那朵云好像棉花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描述看到的事物。我牵紧他的手，心里明白，属于我们的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