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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制造,如何向更高端突围?|甲子引力X
甲子光年
2024-09-12 14:46:19

中国的高端制造业正在经历从跟跑到领跑的转变。

8月28日,由「甲子光年」主办的「举棋恰少年·2024甲子引力X科技产业投资大会」在北京金茂万丽酒店举行。在《追光而上—高端制造向更高端突围》圆桌对话环节,华义创投合伙人任文泽担任主持人,与小苗朗程管理合伙人方正浩,普华资本管理合伙人蒋纯,顺为资本合伙人李锐,浩蓝行远合伙人吴迪,清控银杏合伙人赵宇,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六位嘉宾,分享了高端制造的行业发展趋势、投资策略以及AI对制造业赋能的看法。

华义创投是一家专业的平台型创业投资管理机构,专注于科技制造领域,业务线涵盖母基金、直投基金、产业基金等,在管规模115亿元。华义创投发源于原清华控股投资部,核心团队长期深耕于清华产业投资体系,相继创立并管理清控创投、清控母基金等业界一线品牌,拥有丰富的创业投资行业资源和基金管理经验。

小苗朗程是全国唯一民营控股的国家级高新区发起的早中期科技投资机构,专注于投资新一代信息技术、先进制造以及高端制造等新质生产力领域。截至目前,小苗朗程已经累计投资了超过120家科技企业。

普华资本成立于2004年,至今已有20年的历史。目前,普华资本的资产管理规模接近400亿,覆盖了半导体、新能源、高端制造、人工智能等多个科技领域以及医疗、消费领域的投资,在今年上半年就投出了超过十亿。在高端制造方面,普华资本特别关注“空天海”等领域的布局,投资了航天领域的长光卫星、星河动力,航空领域的大飞机零部件供应商航宇智造,以及航海领域的倍豪船舶等核心部件供应商。

顺为资本由雷军先生和许达来先生创立于2011年,目前管理近500亿元人民币规模的美元和人民币双币基金。重点关注深科技、智能制造、互联网+、智能硬件、消费、企业服务、电动汽车生态等领域。在高端制造方面,顺为资本特别关注以半导体为代表的电子产业核心零配件,以工业机器人为代表的高端装备,以及商业航天、智能驾驶等新兴领域。

浩蓝行远成立于2016年,专注于军工装备制造领域的投资机会。浩蓝行远在军工细分领域主要关注军工电子、航空航天产业链、先进材料以及半导体。到目前为止,浩蓝行远累计投资了30多个项目,其中5家公司已经成功上市。

清控银杏是清华控股旗下由管理团队主导的创业投资基金管理机构,总部位于北京,在深圳、武汉和南通设有办公室。清控银杏先后募集管理基金近20余支,资金管理规模近150亿元,已投资超200家企业,培育上市公司30余家。清控银杏团队先后以“清华科技园孵化器”、“启迪创投”“清控银杏”机构品牌从事投资基金管理业务,坚持投早期、投创新、投科技,在“IBMS”:信息技术(I)、生物医疗(B)、先进制造(M)和科技服务(S)领域深耕细作、创造价值。

华映资本自2008年成立以来,已经累计管理了约110亿人民币的资金,投资了260多家公司。华映资本在制造业的布局始于七年前,主要围绕信息化技术赋能制造业的大思路,投资了二三十家公司,包括底层算力、边缘计算、IoT,工厂自动化检测监测、工业软件,以及面向业务人员的行业管理软件、供应链采购服务等。近两年,华映资本开始直接进入高端制造领域——定义为工艺生态,已经布局了包括量子计算机、可控核聚变、汽车制动,生物基材料,新能源基础材料等领域。

以下是本场圆桌对话实录。

1.高端制造,高端在哪?

任文泽:各位都是在各自领域,包括高端制造领域的专业基金管理人,经历了行业的起起伏伏。接下来,先对高端制造行业做一个概览,有两个具体的问题:

首先,高端制造一词中的高端,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是生产方式的先进性、产品的高毛利率,还是服务的高端客户群体?

其次,中国高端制造业虽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也面临着一些挑战,比如国际关系的变化、市场竞争的加剧,以及部分产能过剩的问题。这些挑战要求企业在技术创新、产品质量和成本控制等方面不断提升自身的竞争力。对于企业来说,具体的挑战与应对措施是什么?

华义创投合伙人任文泽

方正浩:我们所理解的高端制造,可以概括为四个关键词:“投新、投难、投缺、投独”。作为一家专注于早中期阶段投资的机构,我们对这些要素有着深刻的认识。

首先,“新”指的是我们寻求那些能够引领技术趋势或满足新需求趋势的产业机会。例如,近年来资本市场和风险投资界高度关注的人形机器人、人工智能、低轨道卫星和星际互联网等。这些新兴市场需求的出现,以及新技术的成熟,使得这些产业机会成为可能。这是高端制造区别于传统低端制造的重要特征。

其次,“难、缺、独”就是证明这些技术本身具备不可复制性和稀缺性,这些技术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不易形成产能过剩,与资本市场所倡导的“专精特新”理念相契合。

小苗朗程管理合伙人方正浩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避免高端制造领域的产能过剩和解决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我们认为,从制造业的本质来看,产能过剩在长期内是难以完全避免的。大多数制造业,尤其是在中国,最终会回归到一个合理的经营模式和利润水平。这与知识产权保护、技术保护等因素有关。然而,对于风险投资而言,关键在于抓住技术初期的红利期,即在技术具有独特性时进行投资。

对于被投企业来说,它们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难点包括:一是商业推广的挑战,尤其是在半导体领域之外,许多高端制造领域的内在增长动力并不强烈,因此需要投资者和企业家具备强大的市场导入和推广能力。二是在越来越内卷的竞争环境下,如何寻找到更高回报的投资市场。许多企业,包括高端制造企业,正在探讨出海的问题,这不仅涉及如何在海外市场建立经销渠道,还包括如何应对一些国家产业政策的变动,这些都是我们目前面临的一些较为棘手的问题。

蒋纯:说到高端与低端,让我回想起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一个生动案例:中国用8亿件衬衫换取一架空客飞机。这个案例直观地展示了当时中国制造业的低端地位,我们依靠服装等制造业产品去交换西方国家的高端工业产品,凸显了当时的差距。

然而,时至今日,中国的制造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衬衫”的生产已经转移到了马来西亚、越南等地,而中国则开始走向高端制造领域,如大飞机、新能源汽车、船舶制造和光伏产业,这里不少领域我们也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这不仅是行业升级的必然趋势,也是我们国家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

随着中国制造业向高端转型,我们也面临了外部挑战,尤其是与西方国家的竞争加剧,导致了一些非市场手段的贸易壁垒。但这些挑战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国内高端产业带来了新的机会,使得制造业呈现出“冰火两重天”的局面:低端制造业面临巨大挑战,而高端制造业则欣欣向荣。

普华资本管理合伙人蒋纯

前段时间,我去参访一个高端制造业的厂房,正好有几位传统制造业的企业家也在同一批,进去之后他们第一句感慨是“产线居然都开满了”,我开始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反应过来,是因为他们那些传统制造业现在产线都开不满。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说明我们产业向高端转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因为现在机遇和未来就在那里,资金也在那里。

关于高端制造的投资领域,我们分为三个方面:第一是“老办法解决老问题”。面对技术封锁,我们需要通过国产替代来解决高端制造中的关键问题,这涉及到重新开发和掌握被限制的技术;第二是“新办法解决老问题”。在一些已有的领域,如航天,我们需要发明新的方法来提高性价比,以满足新的需求和挑战。第三是“新方法解决新问题”:随着新产业的发展,如新能源汽车,我们需要采用全新的方法来提升整个产业的能力,比如通过创新的制造技术来减轻车重,提高效率。

高端制造业不仅提供了丰富的机遇,而且每天都在展现出创新的活力。我们一提到制造业可能会觉得它有些过时,但实际上,制造业中的创新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也蕴含着大量的市场机会。

李锐:在顺为资本内部,我们很少使用“高端制造”这个词,因为这个概念似乎缺乏一个明确统一的定义。理工科背景的人往往倾向于为事物找到精确的定义。通过互联网搜索,我们可能会发现一些与高端制造相关的关键词,如高附加值、高壁垒、高技术投入等。然而,这些单一的“高”指标并不能作为绝对的衡量标准。例如,高壁垒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知识的普及而变得不再特别,尤其是在专利保护不够强的情况下。

对于顺为这样专注于科技投资的机构而言,与那些资本实力雄厚的国家相比,直接投资高端制造的某些领域,如半导体制造厂,可能并不现实。我们认为,最适合投资的领域在于新技术和新市场,尤其新技术和新市场的结合。

新市场意味着新需求的产生。这些需求可能之前并不存在,例如智能手机的出现催生了全新的应用领域。在我们的投资实践中,自2011年以来,顺为与小米生态保持着紧密的合作关系,投资了约100家小米生态链企业。我们发现,新技术和新市场的结合往往最具潜力。

举个例子,在消费电子领域,即便是规模较小的制造企业,如石头科技和追觅科技,也通过满足扫地机器人这一新兴市场需求,利用图像技术和传感器技术开拓了原本未被充分满足的市场。这些企业的成功或许代表了最佳的市场机会。

顺为资本合伙人李锐

实际上,在我们的投资实践中,半导体并非我们早期的重点投资领域。从全球视角来看,风险投资进入半导体行业存在相当大的挑战。虽然在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投资半导体行业可能是个好时机,但在顺为2011年成立这个时间节点后,半导体并未成为我们的主要投资主题。然而,随着环境的变化,特别是2018年后的一系列事件,使得供应链安全成为了一个重要议题。在新的环境下,几乎所有的半导体设计、材料甚至制造都被迫重新审视自主性。

尽管如此,我依然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在半导体领域完全独立自主,因为这一行业本质上是全球70多个国家合作的成果。虽然完全自主是不现实的,但我们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主。新环境下涌现的新市场为技术复制提供了快速机会,这也是过去几年以及未来供应链环境中可能出现的一些机会。然而,哪怕机遇在前,半导体行业的创业者也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在过去几年里,我投资了一些半导体设计公司。这些公司最初的毛利率可能非常低,甚至为负,然后逐渐上升到零,最终可能达到30%。许多行业都是如此。关于供应过剩的问题,我认为即使是最先进的制造业也无法避免,最终还是会回归到供需的基本原理。

对于创业者和投资者来说,首先要认识到制造业是一个强周期性产业。在这个强周期性产业中,创始人必须明确自己处于周期的哪个阶段,并采取相应的策略应对周期的波动。这是投资者和创业者必须面对的核心问题。如果错过了周期,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如果踩准了周期,就可以顺势而为,利用良好的周期节奏推动企业发展。

吴迪:我也在互联网上进行了搜索,但发现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答案。结合我的理解,我认为高端制造应该具备几个特点:首先,它对生产力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其次,它拥有足够高的技术壁垒;最后,它应该是全球仅少数人口能够掌握的制造能力。这便是我心目中的高端制造。

关于中国目前的产能问题,我们最初以生产衬衫、袜子、皮鞋为主,我刚从业时就做出口业务,中国在这些行业已经是全球领先。我们曾是典型的世界工厂,这是我们的优势。到了今天,我们在锂电、光伏、电动车等新领域仍然保持全球领先地位,占据了全球50%以上的供应份额。

浩蓝行远合伙人吴迪

然而,我们现在面临的产能困难,主要是因为全球贸易环境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西方世界对中国发展的担忧导致了贸易隔离,我们的客户群体因此缩小。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们有两点可以考虑:第一,中国企业需要走出去,开拓更多的海外市场,以释放我们的产能。第二,我们可能更需要差异化的成长和竞争。作为一个人口和技术大国,我们的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非常强。一旦某项技术被我们掌握,我们就能迅速释放出强大的产能,无论是人才供给、资金投入还是基础设施建设,都能快速复制。

如果我们的科技创新型企业在高端制造领域不再追求同质化,而是追求差异化,发现更多的制造品类和方向,我相信我们目前面临的产能问题将得到有效缓解。

赵宇:我认为制造是一个过程,而不仅仅是生产产品。关键在于哪些工具能够解决制造过程中的问题,这些工具就是好的制造工具。例如,过去一个钳工可能只需要车床和铣床就能加工金属零部件,但随着产品越来越小型化,材料不断更新,传统的工具可能就无法满足需求了。

清控银杏合伙人赵宇

以激光制造为例,传统的激光工艺用于切割或雕刻,但现在我们在武汉投资的超快激光器项目,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加工材料表面,例如在材料上打孔而不产生裂纹。在IC领域,超快激光器的应用同样非常广泛。同时,我们在广东还投资了一家进行超硬材料和机床刀具加工机床的新型激光器机床公司。

这表明,传统的人工方法可能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可以通过高端的制造工具来解决。我理解这就是高端制造的体现,在新材料、新工艺、新产品需求的推动下,我们需要的制造手段和工具必须越来越高端。

章高男:如何界定高端制造,我过去并未进行过深入的抽象思考。但我们很早就布局制造业,我曾尝试对制造业的抽象:制造业是以生产加工为核心过程,并通过生产加工过程实现产品核心价值增值,这样的企业我将其定义为制造业。而生产加工的核心技术就是工艺,所以我认为制造业是以工艺为核心技术的产业。这个定义有助于区分制造业与信息化产业或者其他行业。因为这些产业往往是相互耦合的,但制造业的核心价值增值必须源自于生产加工这一过程。

那么,如何判断是否为高端制造呢?基于前述假设,我认为高端制造从结果衡量必需具备独特的核心工艺能力,这些工艺必须具有独特性和强大壁垒。换句话说必须很难。那么如何判断“难”,我目前没有能力给出简单实用的准确抽象,但有一些维度可以某种程度作为间接参考。

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

首先,跨学科性很强,需要交叉学科共同创新的项目相对较难或者高端一些。如果一个工艺的核心涉及到物理、化学、数学等多个学科的共同改进,那么这个工艺往往更具挑战。其次,如果制造业中有大量的专业软件需求,这通常意味着系统较为复杂,难度也较大,这样的工艺往往壁垒也较高。

从结果上来看,高端制造生产的产品价值主要体现在三个核心功能:传感、执行和智能。如果一个产品在这三个方面的任一方面或其结合上表现出色,远高于同行水平,那大概率可以化为高端制造领域。当然这是纯粹从技术的角度考虑,高端不意味着一定有商业价值,这也是投资人需要特别注意的。

2.高端制造的投资机会

任文泽:下一个问题是,基于目前行业现状,高端制造的投资机会在哪里?具备哪些特点的项目,会进入各位的投资视野与流程?

章高男:我的投资策略始终如一,它与特定行业无关。就是早期增量市场,极难,头部前三。 三者必须同时具备。

首先,我倾向于投资那些目前尚未兴起,但未来潜力巨大的市场。其次,我会选择那些进入门槛高、普通企业难以涉足的领域,我投资的企业的行业玩家很少有超过10家的,我偏爱这种极具挑战的行业创新机会,因为这种机会最拼认知深度和能力,决策反倒相对单纯。第三,既然已经选择了早期且难度大的市场,自然会投资那些已经成为或有潜力成为行业领头羊的企业作为风险的平衡,其核心是优质核心团队的判断力。

这是我的个人的投资策略,我们华映是一个多元思维的开放团队,还有很多同事在不同行业有各自优秀的方法论。关于制造业本身,有几个我们自认为趋势看得相对清楚的细分增量市场:

一是卫星互联网,这是一个早期增量市场,具有较高的技术难度,并且存在大量的机会;二是下一代能源替代方案:我们会适量投资一些具有革命性潜力的能源技术,目的是为了探索能够显著提升生产力的能源方式;三是半导体设备升级,这是国产替代的一个重要战略方向,同时我们也关注汽车产业链的升级机会,这些领域我们已经有过投资实践。

赵宇:我理解,要深入理解高端制造,必须对工业领域有深刻的认识,并且拥有丰富的工业行业经验。这也是我们在评估创业团队时的一个重要考量点:我们希望团队成员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不是新手。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兵,团队成员在行业中的历练必然是长久的。工业领域的发展往往较为缓慢,因为它本质上是一个相对保守的行业,对于新材料、新器件和新装备的采纳过程通常需要经过严格的考验和长时间的磨合。我们投资的一些项目,其发展周期本身就非常长,这就需要投资者有足够的耐心。

我们专注于中早期项目的投资,因此我们具备这种耐心,并且我们也认识到,这类项目确实需要资本的耐心支持。

吴迪:浩蓝行远一直专注于军工装备领域,我们对相关装备的投资机会和理解更多基于这一宏观方向。自从“新质生产力”概念的提出,我们结合国家的这一基调,对投资方向进行了深入的解读。

目前,我们特别关注以下几个方向:融合传感技术,这是未来装备发展的关键;新一代通信技术:包括低轨卫星网络通信在内的先进通信技术;先进材料,在军工领域,材料科学始终是一个核心话题,常言道“一代材料,一代装备”;人工智能应用,关注这一领域的应用潜力和实际应用场景。

至于企业筛选,每个企业都有其独特之处,不能一概而论。但我们确实有几个关键点非常重视:一是科技创新能力,我们强调企业在细分领域内必须拥有足够的科技创新能力,并能展现出一定的行业引领作用。二是客户牵引,在前沿科技创新领域,没有客户的需求牵引,科技创新可能会变成无效劳动。因此,我们看重企业是否有大客户能够引导其发展,与客户的整体需求保持一致。三是行业溢出效应,我们希望投资的企业能够将技术从军工领域扩展到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其他高端制造领域,其产品具有较好的通用性。四是估值合理性:从去年开始,许多投资机构都开始更加关注企业的估值。我们认为,只有足够低的估值才能吸引投资机构的兴趣。

李锐:最近,高盛的一份研究报告引发了广泛关注,报告分析了七个产业,其中有五个产业的全球供应似乎已经过剩。在国内,也存在着供应过剩和供应链安全问题。

在装备领域,我们特别关注那些具备真正出海能力的项目,因为出海意味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全球不同地区的产能实际上是分散的,无论是中国企业在海外建立的产能,还是当地新建的产能,中国在高端装备领域,无论是硬件、软件还是系统性解决方案,都已经取得了显著的发展。因此,我们会寻找一些具有全球视野的机会,并希望创始人不仅拥有全球视野,还在行业内具备真正的技术壁垒和积累,这是我们特别关注的方向。

另一方面,就国内市场而言,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具备真正技术优势的国产替代,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国产化。我们寻找那些在特定领域具有显著技术壁垒的硬核产品。这些是我们对当前市场状况的一些看法。

蒋纯:制造业投资在一级市场投资领域相对较新,这可能与投资界对固定资产的看法有关。众所周知,查理·芒格——这位不久前去世的投资大师——曾有一个著名的观点,他最不喜欢的投资就是企业家“指着所有的厂房设备对股东们说:看,这就是你们的利润”,在某次讲话中他还特地点了半导体制造业比如台积电的例子。因为这种持续的固定资产投资,降低了投资人可以获得的回报。

这种观点从单纯金融投资角度来看当然是正确的,因为资金周转效率越高,带来的利润也越丰厚。但如果整个社会都按照这种导向发展,就可能导致制造业的空心化,正如美国目前的情况,现在美国也感觉到这样不行,在搞制造业回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金融不能主导一切,如果完全按照金融的最优解来指导产业发展,可能会导致国家偏离正确的轨道。

因此,我们现在需要回归制造业,让金融为制造业服务。尽管如此,芒格提到的问题依然存在,即投资后的资本回报率问题。为此投资机构也需要更多起到一个侦察兵的作用,除了自身的投资还要以自身的专业研究能力,帮助地方政府和银行的共同投入。 

至于投资哪些领域,刚才已经有所提及。比如前面说的“新方法解决新问题”或者“老方法解决老问题”,事实上这些年国外的一些封锁或限制,给了国内企业很好的一个成长期,特别是一些国家安全相关的领域,给国内企业提供了单独的市场,这些市场即使不大,也给了企业一个“新手村”或者是孵化器,让企业在国际形势造成的空缺中得以成长,进而可以在更广阔的成熟市场与国外企业竞争。

而那些能够利用“新方法解决新问题”的领域,这些问题全球可能都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我们有机会进行更加激动人心的平等竞争,也是我们很喜欢的标的。

方正浩:我们对制造业投资细化为几个方面:一是专注于解决关键技术瓶颈和弥补短板的专业化、精细化企业;二是针对新兴市场需求,具有创新性和生产力提升的企业。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企业面向广阔的市场空间,相比传统技术实现了显著的技术迭代和生产力提升。

我们的投资布局正是围绕这几个细分领域展开。首先,针对解决关键技术瓶颈和补齐短板的问题,过去一两年我们重点关注的领域包括半导体装备、材料以及一些新材料和高端工业装备。这些属于第一大类,旨在解决关键技术瓶颈和补齐短板。

第二类企业则是面向新兴市场需求,如具身智能、人形机器人、星际互联网,以及我们在氢能领域的一些投资。这些企业代表了新技术的成熟和新市场需求的出现,是新质生产力的体现。

第三类企业则面向新能源领域,如锂电、光伏和新能源汽车等。在这些主流赛道上,仍有许多细分领域存在技术迭代和突破的可能性,它们在成本、效率和竞争力方面相比现有技术有显著提升。这些领域同样存在许多早期投资机会,也是我们密切关注的方向。

总结来说,我们的投资策略是围绕这些具有高成长潜力和技术创新的细分领域进行布局,以期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占据有利位置。

3.AI如何赋能高端制造?

任文泽:下一个问题是,高端制造业的核心驱动力是什么?人工智能会对这个行业以及各位的投资策略产生怎样的影响?

方正浩:首先,我们定义“高端”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解决关键技术瓶颈,也就是补齐我们在供应链上,尤其是在半导体、军工、航天等关键产业中的短板。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下,我们必须迅速补充某些要素环节,这是第一个非常强烈的驱动力。

第二个驱动力是提升新质生产力。特别是在新能源行业的发展背景下,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已经意识到,如果继续重复建设低效的重复产能,最终会导致行业内卷,不仅没有生存空间,甚至对关键产业的长期发展也是有害的。

谈到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的结合,这也是我们基金重点关注的赛道。我认为这种结合可能会产生显著的协同效应,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我们看到在高端制造企业中,无论是半导体还是新能源汽车等新兴产业,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融合越来越深入。这不仅包括传统的物流机器人,还包括工业信息化生产管理系统如MES、DCS等,以及利用大模型和人工智能技术不断提升产线质量和生产效率的新型应用。

第二,我们非常关注具身智能产业,因为无论是在全球还是中国,人口老龄化和少子化都是不可逆的长期趋势。未来10到20年,我们将面临越来越多的劳动力缺口。虽然部分需求可以通过传统的工业机器人和自动化装备来解决,但仍有相当大的需求面对的是更加随机和不确定的环境。在这些场景下,多模态、大模型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和未来趋势,为我们提供了弥补人口不足问题的巨大机会。

因此,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的融合,一方面可以提升生产制造流程的效率,另一方面,具身智能和人形机器人也是未来制造业中非常重要的方向。

蒋纯:关于为什么中国要发展高端制造,我理解简单的说就是两句大白话:一是我们要赚钱,要赚更多的钱,二是我们要降本,包括降低环境成本。综合起来就是为了我们要过更好的日子。

首先,为了赚更多的钱。就像前面说的,我们需要曾以8亿件衬衫换取一架飞机,赚取的利润远低于别人。因此,发展高端制造是为了提升我们中国产业的盈利能力。而这几年国外为了阻止我们去赚这些钱,在上游环节限制我们,阻碍我们在下游获得更多收益。为了确保下游能赚钱,我们又必须向产业链上游拓展,这就是我理解我们需要高端制造业的原因。

其次,高端制造业往往意味着节能减排、更低的污染。原来的传统制造业很多污染严重,我们为世界生产产品,却将污染留给了自己。此外,传统制造业往往能耗巨大,除了金钱成本高,环境成本也高,甚至在全球减排的背景下因此会受到更多的舆论压力。通过提升制造业水平,我们可以以更低的环境成本运营,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承担更多全球环境责任。

至于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的结合,我认为目前还没有到能够借助于AI提升制造业的阶段,更多的反而是高端制造业在帮助AI提升的阶段。

比如我们目前的AI技术,以大语言模型为代表,使用的更多是人类语言体系内的数据。当前领先的AI技术已经吸收了互联网上几乎所有的语言材料,现在面临的挑战是数据的匮乏。更多的数据在于自然和物理世界,而高端制造正在提供更多获取这些数据的重要途径。例如,商业航天可以为AI提供全球范围的数据,全球通信系统可以促进更多数据的传输,而机器人技术则可以为AI提供更多来自物理世界的反馈数据。这些数据对于AI的发展至关重要,因为它们能帮助AI跳出人类知识的限制,真正认知进而试图改变物理世界。

而前面说的新能源、半导体就更是为AI在提供物质基础。

所以就现阶段而言,我觉得还谈不上AI对制造业的革命性提升,反倒是制造业在为AI的发展做大量打基础的工作。但未来,随着技术的进步,我相信在人工智能进一步认识物理世界的基础上,AI会对制造业产生更多的助力,甚至带来革命性的变革。

李锐:我认为,推动高端制造发展的驱动力与人类追求更好生活的动力是一致的。在工业领域,这意味着通过科技进步和技术的广泛应用来提升制造业的整体效率。科技的泛化,尤其是它在制造业中的应用,是推动这一进程的关键因素。

其次,全球范围内寻求更低的成本也是一个重要的驱动力。这不仅包括环境成本,还涵盖了资金成本和时间成本。通过提升效率,我们可以在降低这些成本的同时,实现更高效的生产和运营。

最后,特别是在当前全球化遭遇逆流的背景下,如何在制造业中保持供应链的完整性和稳定性,已经成为一个关键议题。经过几次全球化浪潮后,我们正面临一个可能的逆转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各地区如何确保其制造业供应链的安全和完整,成为推动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考量。

吴迪:当我们探讨高端装备制造业发展的核心驱动力时,传统上我们可能首先想到的是科学技术的进步。然而,随着中国在高端制造业的领先地位日益巩固,我们认为更深层次的驱动力在于需求的构建。在科技创新的前沿领域,确定正确的发展方向变得尤为关键。正如华为的任正非先生所指出的,当企业进入科技创新的无人区时,选择正确的探索方向显得尤为重要。尽管后续的科技创新团队具备足够的实力跟上发展的步伐,但引领方向的选择同样重要。

谈到人工智能对制造业的赋能,我们可以看到,制造业通过能源利用和自动化技术,已经突破了人类体能的极限,实现了人类体能的无限复制。如今,AI 的目标是扩展和复制我们的脑力。在现有的制造业中,AI 最先可能替代的是调度、决策和控制等环节,将人的脑力从制造过程中解放出来,由机器自主完成。

具体到我们投资的军工领域,AI 的应用同样具有巨大的潜力。包括情报收集、辅助决策、火力控制、打击评估等环节,都可以通过AI技术得到赋能,从而提升整个行业的智能化水平。

赵宇:在我看来,高端制造的核心驱动力主要在于提升生产效率和加工精度。以我们投资的一些机器人公司为例,如果这些机器人能够替代三名工人的工作,那么企业就会更愿意进行投资购买。相反,如果只能替代一个人的工作,那么企业可能就不太感兴趣。这直接关系到成本效益分析,是企业决策时的重要考量。

同样,对于加工精度的要求也是如此。如果客户,也就是零部件的制造商,他们的客户需要提高产品的精度,而制造商现有的传统设备无法满足这一要求,那么制造商就可能会考虑购买我们提供的更高精度的设备。这种需求直接推动了高端制造技术的发展,并与企业的经济效益紧密相连。

章高男:科技的进步无疑是推动高端制造发展的关键因素,因为历史上每一次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都与科技发展紧密相关。然而,科技进步并非唯一的动力,它可能只是一个必要条件。

我认为,更深层次的驱动力来自于国家的产业战略和全球市场竞争的自然选择。以中国和美国为例,中国过去三十年的高速,高通胀发展与美国的低通胀、低增长、低利率模式各取所需都取得了成功。但现在,这种平衡已经打破,我们面临着新的挑战就是从高通胀、高增长过渡到低利率、相对低增长平稳发展模式,这种发展模式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们的消费能力要有一个本质的提升,否则根本维持不下去。这也是我们迈入发达国家必须解决的问题。困难的是我们过去都是投资和出口带动,对如何提振消费几乎没有成功经验,又是一次艰难的摸石头过河。

当前,中国正努力将人均GDP从10000美元提升到20000美元,这不可避免地会触及到其他发达国家的利益,导致一些国家寻求与中国脱钩。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继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挑战。如果我们不能有效激发需求,那么所谓的先进生产力公司可能会面临困境。但如果我们能够找到有效的方法来激发需求,那么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机遇。我个人甚至认为现阶段对于高端制造,需求问题比技术创新本身更关键

关于人工智能在制造业中的应用,目前AI在感知层面已经取得了显著的进展,无论是通过深度学习的大模型还是卷积神经网络(CNN),我们都已经在视觉和语义的感知领域取得了显著突破。然而,在决策层面,我们仍然依赖于传统的规划方法,与真正的通用人工智能(AGI)还有很大的差距。

在制造业中,如果我们的应用主要集中在感知或简单的决策层面,那么人工智能的应用是非常有价值的。但如果我们期望AI能够像人类一样进行复杂的决策,那么我们离实现这一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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