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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心的折射(评论)
侯发山
2024-09-16 21:30:27

心的折射

——《窗》赏读

文/踏雪寻梅

一扇窗子,是窥看世界的媒介,也是人心的公正裁判。澳大利亚作家泰格特的《窗》以深刻的思想内涵,带给世界一种辩证的思考。

面对窗子的是两位病人,且病情很严重,在仅容下两张病床的二人空间里,靠窗的病人在另一位室友眼中显然占据了地利。从自然风光到人类生活,从动物到植物,从孩童到情侣,从网球赛到板球赛,是处处充满生命张力的俗世生活图。这是一个病人对生命和健康的渴望,也是生存的支撑力。很显然,这是一幅臆想的风景画,可能是病人健康生活的再现,也可能是病人临时的虚构,但是,无论如何,风景这边独好的同时,他也顾及到了“那边”,把这幅优秀的画卷与同伴共享,他眼前看到的是美图,心底涌动的是善意。

恶总是与美好并行,羡慕嫉妒恨往往产生于瞬间。人世间的有幸和不幸,有时是上帝随意抽出的竹签,不遵从人的意志;但真正的有幸或不幸却来自捡起竹签以后思维对行动力的支配。嫉妒是条毒蛇,当他从蛋壳里蠕动着成形时,毒汁的喷射就只剩下适当的契机了。“为什么偏是他有幸能观赏到窗外的一切?”“为什么自己不应得到这种机会?”“紧挨着窗口的为什么不该是我呢?”这位病人的灵魂在挣扎在纠结,在向深渊下沉,由最初的惭愧、克制到彻夜难眠,以至在另一位亟待施救之际仍沉溺于“他凭什么要占据窗口那张床位呢?”的嫉妒的深潭里,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嫉妒是魔鬼,不是疾病夺去了那位病人的生命,是嫉妒恨的毒液冰冷地喷向他的身体,且是它曾经与之共享生命风景的病友。

无意中清除了心中的物障,能占到好的位置看窗外的风景也算心愿达成。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作者给他安排了一堵墙,这堵墙厚实地立着,隔断了他的风景断想。欧·亨利式结尾的运用在病人和读者面前都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和长长的省略号,使病人产生心理的断层,精神的悬崖;也给读者留下极大的审美空间,以至“三月不知肉味”。

小说十分耐读耐品,源于主题的深度,隐喻手法的恰当运用。那扇窗就具有双关义,它是病人观看外部世界的窗口,也是人性美丑展示的窗口。它是一面多棱镜,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没有映照就没有审美。而文中的许多语句也充满了隐义:“另一位病人则不得不日夜躺在床上”,隐喻人心倒了,躯壳则无法站立;“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在暗示思想的疾病加重了身体的疾病,灵魂是因,肉体是果。

小说最独具匠心处,就是把两种世界观同框,窗子是两幅画的边框,在画面的切换中,反映的是背后的人性。

境由心造,相由心生。贾府的焦大和贾宝玉看林妹妹总是不同的,人们眼中的世界总是带着审美的主观色彩,是客观世界在人心灵深处的映射。心存美善,世界则美好;心存丑恶,世界便会以一堵墙切断其与世界的联系,使其欲望永远到不到满足。独占,终究是海市蜃楼;共享,才会看到三春的风景。

《窗》中,一个人带着对世界美的影像走完了生命的历程,灵魂得到了安息;另一位在独享一堵墙的孤独时,让残病的身体伴着扭曲而寂寞的灵魂苟延残喘。世界是人心的影子,人心是世界的镜子,动态的世界永远是心的折射。作品留给受众的辩证性思考,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附原作】

                                  

澳大利亚·泰格特

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曾住过两位病人,他们的病情都很严重。

这间病房十分窄小,仅能容下两张病床。病房设有一扇门和一个窗户,门通向走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其中一位病人经允许,可以分别在每天上午和下午起身坐上一个小时。这位病人的病床靠近窗口。而另一位病人则不得不日夜躺在床上。当然,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治疗。使他们感到痛苦的是,两人的病情不允许他们做任何事情借以消遣,既不能读书阅报,也不能听收音机、看电视……只有静静地躺着。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噢,两人经常谈天,一谈就是几个小时。他们谈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战争中做过什么,曾在哪些地方度假,等等。
  每天上午和下午,时间一到,靠近窗的病人就被扶起身来,开始一小时的仰坐。每当这时,他就开始为同伴描述起他所见到的窗外的一切。渐渐地,每天的这两个小时,几乎就成了他和同伴生活中的全部内容了。
  很显然,这个窗户俯瞰着一座公园,公园里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照例漫游着一群群野鸭、天鹅。公园里的孩子们有的在扔面包喂这些水禽,有的在摆弄游艇模型。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在树阴下散步。公园里鲜花盛开,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还有五彩斑斓、争妍斗艳的牡丹花和金盏草。在公园那端的一角,有一个网球场,有时那儿进行的比赛确实精彩,不时也有几场板球赛,虽然球艺够不上正式决赛的水平,但有的看总比没有强。那边还有一块用于玩滚木球的草坪。公园的尽头是一排商店,在这些商店的后边,闹市区隐约可见。
  躺着的病人津津有味地听这一切。这个时刻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描述仍在继续:一个孩童怎样差一点跌入湖中,身着夏装的姑娘是多么美丽、动人。接着又是一场扣人心弦的网球赛。他听着这栩栩如生的描述,仿佛亲眼看到了窗外所发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当他听到靠窗的病人说到一名板球队员正慢悠悠地把球击得四处皆是时,不靠窗的病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偏是他有幸能观赏到窗外的一切?为什么自己不应得到这种机会?他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惭愧,竭力不再这么想。可是,他愈加克制,这种想法却变得愈加强烈,直至几天以后,这个想法已经进一步变为紧挨着窗口的为什么不该是我呢?
  他白昼无时不为这一想法所困扰,晚上,又彻夜难眠。结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医生们对其病因不得而知。
  一天晚上,他照例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这时,他的同伴突然醒来,开始大声咳嗽,呼吸急促,时断时续,液体已经充塞了他的肺腔,他两手摸索着,在找电铃的按钮,只要电铃一响,值班的护士就立即赶来。
  但是,另一位病人却纹丝不动地看着。心想,他凭什么要占据窗口那张床位呢?
  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一声又一声……卡住了……停止了……直至最后呼吸声也停止了。
  另一位病人仍然继续盯着天花板。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送来了漱洗水,发现那个病人早已咽气了,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丝毫没有大惊小怪。
  稍过几天,似乎这时开口已经正当得体。剩下的这位病人就立刻提出是否能让他挪到窗口的那张床上去。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过去,将他舒舒服服地安顿在那张病床上。接着他们离开了病房,剩下他一个静静地躺在那儿。
  医生刚一离开,这位病人就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用一支胳膊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他探头朝窗口望去。
  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摘自苏教版语文教科书八年级下册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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