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
文‖朱世松
周日驱车回老家,陪伴父亲过节日是多么幸福,周日的晨光穿过老院斑驳的竹影,父亲戴着老花镜坐在藤椅上,膝头放着那本翻卷了边的《菜根谭》。听见脚步声,他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润如旧:"来,陪爸晒晒太阳。"紫砂壶里的茶香混着桂花香在空气里流淌,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儿时搬着小板凳听故事的午后。
父亲摩挲着杯沿,忽然开口:"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两个半朋友'的道理吗?"记忆瞬间被唤醒,那是初中时我因交友受挫而情绪低落,父亲在送我返校的路上讲的故事。此刻他望着院角盛开的花,声音里裹着岁月的醇厚:"真正的朋友啊,一辈子能遇到两个半就够了。"
"第一个朋友,是在你深陷泥潭时肯跳下脏水救你的人。"父亲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裂纹,"我年轻时在工地干活,有次脚手架突然松动,是老张拼了命拽住我。他自己摔下去断了两根肋骨,却在医院里还笑着说'就当睡了场硬床板'。"秋日的阳光掠过父亲灰白的鬓角,把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这种朋友,拿命换过你的命,比亲兄弟还亲。是过命之交的朋友"
风穿过葡萄架,枯叶簌簌作响。父亲续了杯茶,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变得悠远:"第二个朋友,是在你风光时泼冷水,落魄时送炭火的人。老周就是这样的人。当年我创业失败,所有人都躲着我,只有他默默帮我收拾烂摊子,临走时撂下句'从头再来的人,才配得上好日子'。是患难之交的朋友。"父亲的目光落在院墙上的爬山虎上,藤蔓蜿蜒的痕迹,恰似岁月刻下的纹路。
"至于那半个朋友......"父亲轻笑一声,茶香在齿间散开,"是能在你危难时,为你瞒着家人报平安的人。他们或许不会冲锋陷阵,但那份周全的心意,也是难得的情谊。帮你一把的人,是贵人之交的朋友"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湿润的光,"这些年我和他们见面不多,但心里始终记挂着。真正的交情,就像陈酿的酒,越久越醇。"
暮色漫过青瓦时,母亲在厨房喊着开饭。父亲缓缓起身,扶着椅背的手微微发颤。我下意识想去搀扶,他却笑着摆手:"老骨头还硬朗着呢。"夕阳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我总爱踩着他的影子走路,以为这样就能永远躲在他的庇护下。
饭桌上,父亲夹起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放进碗里,叮嘱我工作别太拼。灯光昏黄,他脸上的皱纹里盛满温柔。那些关于朋友的故事,不仅是人生的智慧,更是他用大半辈子写下的注脚——教会我何为真诚,何为坚守,何为在浮世中守住本心。
返程时,月光铺满乡间小路。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渐渐模糊,父亲仍在挥手,像座永远明亮的灯塔。车载电台流淌出怀旧的旋律,我忽然明白,父亲讲的何止是朋友的故事,更是他用一生践行的处世哲学。这些故事,如同暗夜星辰,将永远照亮我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