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清洁工来说，每天的工作是从凌晨四点半开始的。

我顶着寒气，骑电瓶车来到我负责清扫的路段，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推上装垃圾的三轮车，去工具箱里取了几把长短不一的笤帚和两把铁锹，扔在三轮车上。

正值秋风肆虐的天气，对于我们来说，一年到头最怕的就是这个季节，满地都是落下的树叶，怎么扫都扫不完。

以前有个李大姐和我一起扫这一段。

我俩边扫边聊天，装满一车。一个人骑车去垃圾站倒掉，一个人继续把垃圾堆成小堆。

然后，边装车边扫地，嘴巴还说个不停，不知不觉的就把活干完了。

李大姐是来城里带孙子的。孙子上幼儿园，亲家母来接送，她没事干，就来做清洁工，挣几个零花钱。

后来李大姐的老公有病，她辞工回老家了。

工长说，让我一个人先打扫着，这两天遇到合适的人再招一个。

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说实话，有点累。


好不容易天亮了。看看前面还没有扫到头，后面又飘落下的树叶，我感觉老天在跟我开玩笑一般。

我给工长打电话说明情况。

她听出来我有怨气，安慰我说马上带人来。

我索性放下笤帚把车推到旁边，去吃早饭。

刚刚放下碗，工长就带着一个长相敦实，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自我介绍说是姓高。家庭妇女，一直在乡下种地，照顾父母公婆。现在孩子大了，老人都相继归西，没事干了，来城里“锻炼锻炼身体”。

“她能行吗？”我迟疑地问。


高妹子（她看起来比我年轻）爽快地说：“这个简单，我能行，就从现在开始吧！”


说完，拿起笤帚就是一通挥舞，我和工长赶忙闪开。就这样，我俩身上还是飘了几片树叶。

我忙上前去给她说：“不能这么扫。否则后面扫好的又给弄脏了。要压着点笤帚，往前面扫，而且还要顺风扫，不然落叶又给吹回来，就做无用功了。”

在我和工长的慢慢指导下，她有点进入状态了。


下班的时候，我告诉她明天早上四点半左右来，那个时段没路人，清扫起来速度快。

第二天凌晨，我依然去重复每天的“功课”。


听到熟悉的“哗哗”声，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怎么是个男的在扫地？而且笨手笨脚的。昨天来应聘的高妹子呢？

想问问啥情况，可是满地的树叶容不得我停留。

看他笨拙的动作，没有一点干活经验，只会添乱。

我让他去推三轮车过来，把我扫在一起的树叶装上车，送到垃圾站。

天大亮的时候，我们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我让他先回去，我来清尾。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指着公路边的一辆白色小轿车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大姐，今天早上让你受累了。”


我看了看那辆“奔驰”，又看了看他，再看看我身上的灰摇了摇头：“我骑了电瓶车。”


看他转身要走，我追问了一句：“昨天来应聘的那个妹子呢？”

“她昨天干了大半天累了，休息两天，这几天我来帮着做。”

“看你不像干活的人，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顺口说了一句“我在文体局上班。”

“哦，还是个文化人呢，怪不得！”

“文化人”扫了五六天没来了，高妹子又来了。

她一来就问：“我老公干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怎么又换你了？”

“他去市里开会了。”高妹子轻描淡写说。

“开会？他是干部？”

“哪是啥干部呀，就是个局长。”

“局长……？”

高妹子没有看我惊讶的样子，依然自顾自地边扫边说：“他这人就是勤快，没别的优点。我找的工作，他非要来干，让我好好休息。”

我忽然有种想炫耀的感觉：我和局长一块儿当“清洁工”！

你别不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