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红军长征出发90周年#
作者简介：李刚，大专学历，汉语言文学专业。贵州省纪实文学会会员，遵义市作家协会会员，遵义市长征学学会会员，遵义市爱国拥军促进会理事。2018年，被《遵义晚报》聘为《红土地•军民情》专刊特约通讯员。2016年，在由《遵义晚报》和遵义市中心血站联合举办的“我的血液•我的情”有奖征文大赛中，纪实散文《陈玲背后的故事》荣获一等奖。2024年4月，在参加由《神州文艺》举办的“清明•缅怀”全国有奖主题征文活动中，纪实文学《月光下的赤水河》荣获了三等奖。
(老红军何木林给解放军战士讲红军故事)
泪洒长征路（纪实文学）
李刚
今天，人们大都知道中央红军，于1934年10月16日，从江西瑞金出发，纵横十余省，“踏上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的万里长征路。”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在长征途中，“因作战负伤、因行军生病、因饥饿晕倒”散落留在当地的红军，到底有多少活了下来呢？又有多少能幸运地回到了故乡呢？
（老红军何木林住居）
据记载：长征路上，“红军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湘江血战、四渡赤水、激战娄山关、过雪山草地、奇袭腊子口、强度渭河以及征战河西散落的将士2200多人，而没有进入纪念馆名单中的散落红军，至今没有个准确数字。”“而从江西会昌走到这里（土城）的老红军何木林，因为腿部被子弹打穿，遗憾地离开队伍结束长征，永远留在了习水土城。”人物档案：何木林，原名何垂封，江西会昌县筠门岭镇人，1927参加中国工农革命军（1928年5月更名中国工农红军），1934年10月参加长征。1935年1月28日，在参加土城青杠坡战斗中，时任红三军团第五师教导营班长的何木林，因左腿中弹昏死过去。次日，被当地村民冒死相救背到岩层里藏匿，后装了14年哑巴，1944年与一起给地主做长工的曾宗徳结为夫妇。解放后，才开口说话。解放后，在土城烟酒糖店工作，1979年8月1日辞世，享年75岁。回江西自己老家探望父母姐弟，便成为老红军何木林生前的心愿和牵挂。但因交通不便，经济拮据的原因，直到去世，也未能如愿，留下了终生遗憾。后来，在汤华明、苏强等志愿者的热心帮助下，老红军何木林的后代——儿媳妇林成英、孙女何琳，终于替父亲、替爷爷实现了夙愿。一、红色情怀
2018年4月5日这一天，正值清明节，而此时的土城镇，草长莺飞，花香扑鼻。汤华明、苏强、王大飞、张宇，在应邀参加了习水县第四届红军节和中国女红军纪念馆整修后的开馆仪式后，在当地人吴志刚的带领下，信步走到土城镇长征街167号林成英的家门口。
（左一苏强、左二汤华明、左三张宇、右一吴志刚、右二王大飞、右三林成英）
一块长2米、宽0.50米的木制牌匾，悬挂在门楣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牌匾上刻的8个正楷字并描了红：老红军何木林住居。驻足仰头观看后，他们便兴致勃勃地向敞开的堂屋走去。听见脚步声的林成英，便朝堂屋走去。一看是老熟人，便微笑地招呼来客。吴林二人，一阵问候后，吴志刚对林成英微笑地说：“林大姐，把你家的宝贝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林成英翻出父亲的公费医疗证、照片等物件，递给他们看。看完已泛黄珍贵的老物件后，林成英应邀，敞开心扉地讲起了老红军何木林的故事：我父亲，在青杠坡战斗中受伤被救……我爱人何世州，在息烽南山煤矿上班，由于长年在井下挖煤，患了风湿病、矽肺病。婆婆妈又走得早，爱人一年或几年都不回来一次，工作30年，却和家人相聚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年。我一个人要带两个娃儿，还要做家务活。父亲（老红军何木林）当班长时，他手下有个战士叫石新安，解放后，当了贵州省军区司令员还是政委。我叫父亲去说说情，把爱人调到井上。可是，父亲却批评我说，再苦，也没有当年红军苦，能在井下当矿工很幸福了。于是，他就干了30年的煤矿工，不到50岁就病死了，我不怪父亲对待儿女的严厉，相反，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林成英说到这里，双眼泛红，眼含热泪。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国家发给父亲的公费医疗证，从来没用过。生了病，怕给国家添麻烦，就吃七颗黄豆，喝口酒。那时，每年能领到196元的伤残军人抚恤金，也只能领了一两年……我曾经跟父亲说过，向政府申请点救济，回老家去看看。可是，父亲总说，国家有困难，不能给国家添麻烦。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父亲的老家，到底在江西的哪里，很想回去，替父亲了却个心愿……听完林成英的讲述，汤华明他们，心潮激荡，在为何木林被村民救治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无不被老红军何木林为国分忧，正直无私的高尚品格所震撼。
【苏强（左，八路军后代）握着林成英的手许下承诺】
临别时，眼角湿润的苏强，紧紧握着林成英的双手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帮你找到江西老家，实现这个梦想！”汤华明、苏强他们觉得，红军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不怕流血牺牲，而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他们做点奉献呢？就这样，“送红军后代回家乡”的活动，便在“湖北红军精神研究会专业委员会”和“重走长征路•感恩有您”爱心联盟群的积极参与和推动下，有序进行。而此次活动最主要的倡导人和具体实施人，则是“重走长征路•感恩有您”爱心联盟群主苏强和武汉晚报首席记者汤华明。于是，找到何木林老家的详细地址，便成为是实施计划最关键的第一步。后来，苏强便委托江西赣南、瑞金和会昌的朋友查找。最后，经过寻访得知，何勇医生的老家正好和老红军何木林，都是会昌县筠门岭镇的。4月底，肩负光荣使命的苏强，便亲自前往了江西，宁都县政府办周主任和红军后代阿宁，开车到南丰县火车站接苏强。在当地相关部门和志愿者肖春来（红军后代）的热心配合下，顺利完成了计划。从江西回来，汤华明与苏强协商后，分头联系，制定方案，同时展开。二、替爷爷回家
2018年11月19日晚9点许，苏强怀着喜悦的心情，拨通了林成英的手机说：“林大姐，明天早上我来土城接你们，送你们回江西老家。”夜，静静的。但是，躺在床上的林成英的心，却如海浪奔涌，久久不能平静，心想：几十年的心愿，这回真的就要实现了。想到这里，便愈发兴奋，眼角湿润，彻夜难眠。20日上午9时许，林成英和何琳，在亲人们的共同祝福声中，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回老家的轿车。抵达仁怀市，茅台金酱酒业的沈仕进、吕雪安排了丰盛的午餐，热情接待了林成英一行。也是在这一天，曾在2017年10月5日，骑马从江西瑞金叶坪出发，重走长征路的罗建华、丁启梅夫妻，正在住院。忽然，苏强在电话中对罗建华说：“罗哥，一会儿，我和林成英到达高桥收费站……”
（茅台金酱酒业沈仕进（左一）与吕雪（右一）拉着横幅欢送林成英他们）
此时，正值冬季，寒风凛冽。当林成英走下车时，只见罗建华夫妻拉着“送红军后代回家乡”的横幅。这一幕，令她们母女俩，感动不已。罗建华紧紧握住林成英的手说：“林大姐，当年我们两口子重走长征路到土城时，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老红军，真惭愧，不然，一定会去拜望你的……”说完，罗建华把购买的面包、水果、牛奶递给了林成英。在欢呼声中，眼角湿润的林成英伸出头来，向罗建华夫妇挥手致谢。
（罗建华、丁启梅夫妻在遵义高桥收费站欢送林成英一行）
突然，车子驶入一片白雾茫茫中，而这雾，并非一团一团的，而是白布般密密麻麻的。苏强心惊肉跳，心想：万一车毁人亡，我怎么对得起老红军啊。于是，苏强往前倾斜着身子开着车，对何琳说：你看着路边的护栏。车子开着防雾灯、双闪着灯，约十分钟，终于就近下了高速公路，停在“三江餐馆”院内。车子刚停稳，苏强急忙下车，快步走到副驾驶旁连忙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成英走下车。林成英吃饭慢，苏强便有意放慢速度，安慰地说：“林大姐，慢慢吃，不急。”见林成放下碗筷，便问道：“吃好了吗，林大姐。”说罢，搀扶着林成英，向房间楼上走去。三、缅怀革命先烈
21日，吃过早餐，苏强驾车驶向湘桂黔三省交界处的湖南通道县。据记载：1934年12月12日，红军占领该县。在毛泽东的极力主张下，通道会议通过了改变原进军方向，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西进。通道会议，为遵义会议的召开，在组织上、思想上奠定了基础。从遵义到达湖南通道后，红军传人殷学龙和杨花，热情接待了林成英一行。
（林成英和小女儿何琳在湘江战役旧址合影）
此时，从武汉来的卢成锡，当听说林成英回江西老家的故事时，便主动提出加入送红军后代回家乡的义举中来。在湖南通道纪念馆，召开了《全国第三届长征精神研讨会》，并在湖南通道烈士陵园祭拜了先烈。21日至28日，连日久雨的中国南方，久雨转晴，湘水倾情，冬天里的春天，把湘江流域山山水水妆扮得格外妖娆。22日上午，林成英母女俩应邀，参加了“全国第三届（2018年）长征精神研讨会暨重走通道转兵长征路”活动。何琳应邀上台满怀深情地发言：“我是老红军何木林的孙女何琳，这回在志愿者们的帮助下，回老家江西。不好意思，没想到让我发言，就简单说两句吧。”会后，林成英母女俩和苏强，更换红军服装，与文化长征队员，向伟人塑像敬献花篮。“英雄血染湘江渡，江底尽埋英烈骨”。路过广西湘江时，他们前往旧址。苏强神情凝重地对林成英母女俩详细讲解道：“红军从江西出发是8万多人，而打完湘江之战后，仅剩下了3万多人。当地流传着‘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的一句话。”林成英伫立江边，仿佛看到当年为了掩护中央红军和兄弟部队渡过湘江，浑身是血的父亲和红三军团红5师的战友们，从“灌阳县的文市、水车，新圩乡的酒海井、杨柳井、枫树脚到拍埠江一条线”与桂军激战了三天三夜，“红5师的参谋长胡震、团长黄冕昌牺牲在阵地上。”林成英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说：“湘江一战，英勇的红军牺牲3万多人呀，今天的幸福生活，真是来得太不容易了！”冷冷的江风啊，如冰冷的双手，抹着林成英脸的热泪，却无法抹去她心中，永恒的思念与心痛。.
四、叫一声父亲，泪流满面
从武汉出发的汤华明，于24日抵达瑞金，并安排了晚餐，等待林成英的到来。红军后代赵玉兰（父母均是红军，父亲曾是贺龙元帅的警卫员），还给林成英母女俩，买了围巾。25日早上，三部轿车，如三只南归的大雁，向着故乡飞翔。途中，车厢里播放起红色歌曲《映山红》，听着那耳熟的旋律和歌词，林成英和何琳，顿时，想起父亲和爷爷来，双眼噙着泪花。中午11点30，林成英、何琳在亲戚开车的带领下，怀着格外激动的心情走下了车，第一次，走在父亲、爷爷出生、生长的土地上。微笑的亲戚们，站在路边拍手欢迎。当走到何家祠堂附近时，一万响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声如歌、烟似舞。
（老红军何木林老家的亲戚燃放鞭炮，牵手迎接林成英和何琳回到了老家）
76岁的堂哥何世荣、40多岁的堂弟何春荣，脸上挂着幸福和喜悦，并肩径直向林成英母女俩走去。老泪纵横的何世荣，紧紧拥抱着热泪盈眶的林成英，激动地说：“你们，终于回家了！”原来，眼前这位堂叔，跟自己隆眉大眼的父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此时的何琳，喉咙蠕动着，顿时，想起了父亲，凝滞片刻，只见她一边像拥抱着父亲一般，将堂叔搂抱在怀中说，我替爷爷回家了，一边任悲喜的泪水流淌。
（41年前的那封信，出自这位白发老公安何世荣（左一）之手，是何琳的大伯）
（老红军何木林江西老家的老宅院）
殊不知，千里之外的何莉，当看到母亲和妹妹，在鞭炮声中，与亲人团聚拥抱在一起的情景时，泪流满面，久久地低声哭泣。
（左一汤华明，左二刘小云，左三赵玉兰，左四钟顺，左五卢成锡，左六彭汉桂，左七廖玉荣，左八苏强，右一郭鹏，右二易普惠，右三何琳，右四张金秀，右五何东圣，右六林成英，右七何春荣。）
次日，林成英和女儿，走进何家祠堂。鞭炮响过，母女二人，跪拜先人，手举香烛，行叩头礼。林成英跪拜心念：何家祖辈在上，请保佑我们，请你们原谅，在84年后，我带着父亲的遗愿，回到了老家，父亲啊，父亲，您的心愿，今天，终于实现了！祭奠后，作为何家血脉的何琳，拍下了何氏家谱。旋即，与母亲走到爷爷的老宅院。原来只是猜想老宅院，破难不堪，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看到的是长满荒草之地，弥漫着岁月的味道。
（右起卢成锡，刘小云，汤华明，赵玉兰，廖云飞，郭鹏，易普惠，彭汉桂，苏强，在瑞金长征大酒店合影）
何琳望着那片野草，一种沉寂而凄凉的感觉，涌上心头，感叹岁月的无情。接着，母女俩蹲下身子，泪花簌簌而下，颤抖的双手一次次捧起沉甸甸的泥土，装入袋中，带回土城。母女俩深知啊，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踏上这片故土，不禁叹息。不舍之中，母女俩，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留，泪别故乡。
（前排左四林成英，左五何世荣，左六何长有，后排右一何曾军，右二张秀金，右三何春荣，右五何琳，他们都是何家人。
前排左一廖玉荣，后排左五肖春来，摄影师钟顺，幕后何勇，他们是会昌小分队，帮助找到林大姐家人的主力军。
前排左二卢成锡，左三刘小云，前排右一赵玉兰，右二苏强，右三彭汉桂，后排左一郭鹏，左二汤华明，左三易普惠，他们是红军精神研究会成员。）
五、尾 声
30日上午，何琳带上从爷爷老宅院捧回的泥土，来到青杠坡上爷爷的坟前。跪着的林成英，想起了父亲音容笑貌和渴望回家的目光，不禁潸然泪下地说：“父亲，我和您的孙女何琳，从您的老宅院上，带回泥土陪伴着您，您安息吧，父亲！”这是老红军何木林去世近40年后，第一次感受到故土的温暖，也是迟到近40年后，亲近地覆盖着故土的祭拜。在接受采访时，苏强说：“活动中给红军后代的交通费是汤华明个人行为，我送林大姐回故乡的吃住行是我个人的行为……”说到送林成英回老家的感悟时，汤华明在接受采访时，深有感触地说：通过重走长征路，我认识了红军后代，然后去写书出书，所以，我要感恩，献爱心送她们回家。他们的先辈，为我们打下了江山，我是既得利益者，并且我的子孙还要享受这个成果。红军先烈的故事激励了我，我有了力量。我又去激励别人，让我们的后世之人，把爱心放大，把红色文化放大，做了这事后，我心里是很坦然的。林成英在电话里说：“非常感谢‘重走长征路•感恩有你’爱心联盟汤华明、苏强和沿路接力爱心人士、志愿者、红军后代，在大家的帮助下，不但帮助我们找到了亲人，还亲自一路护送，沿着我公公当年参加长征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江西老家，替我公公完成了他回家的心愿，找到了我们的根。我要教育我的孩子们，要做正直、善良、有爱心的人，永远跟党走。”这是红军后代藏了几十年的心声。汤华明和苏强他们，用感恩的心圆了林成英的心愿，寻到了根，这样的结果，既是对烈士英名的告慰，也是对烈士家属的慰藉。他们的行为，同样令人感动和敬佩。是人，皆有泪水。林成英母女俩在这次寻根的历程中，因喜落泪，因情落泪，因史落泪，因悲落泪，乃真情流露。汤华明、苏强他们，因致敬英雄落泪。而读者，因感动落泪。这泪，是不忘历史的泪；这泪，是缅怀先烈的泪，这泪，是新长征奋发有为的泪；这泪，是民族魂的泪。后续
6年后，喜相逢。2024年4月17日的土城，阳光灿烂，奔腾的赤水河发出一阵阵的欢笑声。
（汤华明擦拭着老红军何木林的碑座上的文字）
下午，林成英一家人欢欢喜喜，提前来到了习部停车场，等待着汤华明他们的到来。客车刚停下，满脸笑容的林成英，便快步走到车门前，一一搀扶着下车的贵客。当汤华明见到林成英时，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拥抱着林成英，激动地说：“姐，我回家来看你了！”
（湖北红军精神研究会会员向林成英捐赠旗子、书籍等）
18日上午，汤华明与红一、二、四方面军的后代和红色文化传承人，在青杠坡纪念碑下宣誓后，他走到老红军何木林坟墓前蹲下，一遍又一遍擦拭着碑座上的文字，表达对老红军何木林的追思和崇敬。傍晚，全体会员来到老红军何木林家中，向何木林的儿媳和孙女，赠送了签有全体会员名字的旗帜和书籍，并与她们满怀深情地唱起了《遵义会议放光辉》等红色歌曲。19日清晨，林成英、何莉夫妻、何琳，就像当年老百姓送别红军一样，赶到“岁月土城”酒店。汤华明拥抱着林成英依依不舍地说：“姐，你什么时候来武汉看看弟弟！”姐弟俩滚烫的热泪啊，洒落在彼此的衣襟上，而这泪水的背后，却藏满了一段《泪洒长征路》感人至深的故事。（图片来源于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