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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散文#

世人常以“有用无用”为尺,丈量天下万物,学习亦难逃此劫。一句“学这有何用?”如同沉重的铁锁,常将知识的宝库拒之门外。然而,深究其里,这声诘问的根源,往往不在于知识本身的无能,而在于发问者认知疆域的狭隘与视界的迷障。所谓“学习无用”,实则是认知的牢笼尚未打开,无法窥见那光芒照进的广阔天地。
认知,是我们理解世界的“透镜”。这透镜的澄澈度、广角与景深,决定了我们所见世界的样貌与边界。若这透镜蒙尘、畸变或焦距短浅,再璀璨的星辰,亦可能被视作模糊的光斑;再宏伟的殿堂,也可能只见其门前一隅。那些断言“学习无用”者,其认知的透镜,往往被几种迷雾重重笼罩:
其一,是“功利近视”的迷雾。目光只聚焦于立竿见影的“实用”技能,能换钱、换物、换眼前之利者,方为“有用”。于是,哲学思辨成了空谈,历史钩沉成了闲话,艺术审美成了奢侈,基础科学成了遥远星辰。如同只识得锄头犁铧的农夫,断然否认显微镜下细胞图谱的价值。他们看不见,正是那些看似“无用”的抽象思考,构建了人类思想的基石;正是对“无用”历史的反刍,赋予我们理解当下的深度;正是对“无用”之美的追求,滋养了文明的灵魂。这种近视的认知,将学习的海洋硬生生压缩成一洼仅供解渴的浅水,自然尝不到大海的浩瀚与深邃。
其二,是“经验壁垒”的迷雾。固守于个人有限的经验王国,凡经验之外,皆被视为虚妄。我曾遇一老匠,手艺精湛,对祖传的“规矩”奉若圭臬。当年轻的学徒捧来一本介绍新型材料与力学原理的书,试图改进工艺时,老匠嗤之以鼻:“我摸了几十年木头,不比这纸上谈兵强?学这些花架子,耽误工夫!”他丰富的经验成了认知的围墙,将新知的光芒隔绝在外。他无法理解,经验是宝贵的,但若无新知的烛照与理论的升华,经验也可能成为束缚创新的枷锁。学习,正是为了突破个体经验的局限,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获得超越一隅的洞察力。固执于经验壁垒之内,自然觉得墙外的学习“无用”。
其三,是“思维惰性”的迷雾。大脑习惯了既定的路径与简单的答案,抗拒深度思考与复杂系统的挑战。学习,尤其是突破舒适区的深度学习,意味着烧脑的痛苦、自我认知的颠覆与持续的智力劳作。一句轻飘飘的“学这没用”,往往成了逃避思考艰辛最便捷的借口。它掩盖了思维的怠惰,粉饰了面对新知可能暴露的自身不足。如同困在认知浅滩的鱼,只愿在熟悉的水草间游弋,却永远无法想象深海的光怪陆离与洋流的壮阔。惰性的迷雾让心智变得贫瘠,自然无法孕育出对知识价值的真正渴求与鉴赏。
其四,是“价值单一”的迷雾。将“有用”的标准,狭隘地绑定在物质获取、权力地位等单一维度上。若学习不能直接兑换成看得见的财富或权势,便被判为“无用”。这种单一维度的价值评判,粗暴地抹杀了学习在丰富精神世界、提升生命境界、增进理解与共情、培养审美情趣、塑造独立人格等多元维度上的无上价值。它看不到,一本好书如何抚慰孤独的灵魂,一段历史如何启迪当下的抉择,一种哲学如何让人在困境中保持从容。当认知被单一的功利价值所垄断,学习所蕴含的、滋养“人之为人”的丰富养分,自然被视若无物。
突破这认知的牢笼,学习的光芒方能普照。 这突破,始于一份清醒的自省:承认自身认知的局限,意识到那“透镜”可能存在的扭曲与盲区。它需要一份开放的好奇:不以“有用无用”为先入之见,而是对未知保持孩子般的天真探询,允许知识以其本真的样态进入心灵。它更需要一份实践的勇气:将所学勇敢地投入生活、工作乃至人生选择的熔炉中去锻造、去检验、去建立连接。正是在这“知”与“行”的循环往复、相互印证中,认知的疆域才得以拓展,视界的迷雾才得以驱散。
当工程师理解了美学原理,冰冷的建筑便有了动人的韵律;当医生研习了人文关怀,精准的诊疗便有了温暖的底色;当商人读懂了历史周期,逐利的决策便多了长远的考量;当普通人在诗歌中寻得共鸣,琐碎的生活便有了超越性的意义。这一切价值的涌现,并非知识自动生成,而是认知升级后的人,为知识找到了与现实共振的频率,将它们“用”活了,点化了。
学习,从来不是简单的信息堆砌。它是认知版图的扩张,是心灵疆域的开拓,是理解世界、安顿自我、创造价值的元能力。当我们抱怨“学习无用”时,或许正该反躬自省:是我们的认知透镜是否蒙尘?是我们的价值标尺是否偏狭?是我们的思维是否怠惰?是我们的经验是否成了牢笼?
拆毁认知的牢笼,让思想的穹顶更高远。唯有如此,学习这束穿越时空的永恒之光,才能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我们自身存在的深度与广度。那时,我们将恍然大悟:并非学习无用,而是我们尚未拥有足够辽阔的认知,去拥抱它那无所不在的、改变一切的力量。视界决定世界,认知的边界,就是我们所能看见的“有用”世界的边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