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富难消受

◎徐慧芬

我搬到此地，第一次去集市买菜后,就记住这位老太了。

她,满头白雪,一脸核桃纹，佝偻着背,样子足有七八十岁了。然而，声音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爽脆与清亮，两只眯起的眼睛泛出热情的光，伴着那一声声亲热的招呼，让我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觉得如果不去理会她，简直是一种罪过。

那天买青菜，见她的菜比周围的摊子要价高一点,我随口说:“阿婆,你的菜贵了。”顷刻,她就像唱山歌似的冒出一串:“不贵不贵,阿婆的菜好,碧绿生青,一烧就酥,不打药水,顶顶卫生……”

旁边同样也是卖青菜的两个汉子,像是不服气,又像是打趣似的说:“啥人讲的?阿拉的菜啥推扳(差)啦!阿拉心比侬平!比侬卖得便宜!”

见我饶有兴趣地把目光转向旁边,老太太急了,马上放开喉咙叫了起来:“好人不听狗叫!好人不听狗叫!”

我忍俊不禁，为她骂人的艺术性。再不买她的菜,我就是一个喜欢听狗叫的“坏人”了。见我没听“狗叫”,她不失时机地表扬我:“妹妹人好,良心好,我一看就是个好人。”投我以桃,我也报之以李:“阿婆脑筋好,眼光好,口才也呱呱叫。”

知道了她是位孤老后，以后买菜,我也总是促成她一点生意。她呢,价虽仍比周围略高点,但每次称好后,像犒劳我似的,总要再抓一点放到袋中。

有一次，连续几天没见这位老太太,我打听了一下,几个知情者告诉我,老太婆发财了,再也不用出来卖菜了。原来,快过年时，老太太跟别人去逛一家商场,门口大张旗鼓在售奖券，在周围人撺掇下，老太太把几个月攒下来的卖菜钱,买了一沓奖券。后来开奖，竟开出一张25 万元的大奖。很快,老太太中大奖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在邻居的劝说下,老太太也“觉悟”了,有这么一大笔钱，这把老骨头再起早摸黑辛辛苦苦去卖菜,就是有福不会享。

自此,这儿卖菜人里,再也难觅这位老太太的踪影了。前不久，突然听说,老太太已经去世了。起因是,得了这笔钱后的老太太,被人引诱着搓上了麻将，家里日日摆开麻将桌，天天有人大呼小叫上门来。那天,老人家因一下子输得太多,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倒了下来。从中奖到去世，不过半年。

尘世热闹的声浪里，该有不少这样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