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 度
◎唐建生
钟表在墙里踱步，
暗哑的指针在弧线上
不断修正光线的刻度。
而光，正悄悄
爬上你额角
抚平每一道沟壑的起伏。
多少悬而未决的绳结
在暗处
被光阴的蚕慢慢噬食。
如同潮水退去
将礁石嶙峋的轮廓
还给洁净的滩涂。
那些匆忙的候鸟
只留下轨迹的虚线，
唯有沉静的星辰
在头顶永恒地筛出，
最澄澈的证词。
当月光再次流进窗棂，
微尘在光束里浮游。
往昔那些锐利的棱角
被磨成温润的卵石，
在河床的深处
安眠于细沙的覆盖。
我们携带各自的暗匣
在人群里穿行，
有些匣子会突然开启，
有些却永远缄默。
唯有时间之钥
能转动锈蚀的锁孔。
当新茧覆盖了旧痂，
当遗忘的苔痕
爬上记忆的碑文，
你才读懂，那伤痛
原是光阴落下的
最轻柔的吻痕。
不必再费力地淘洗，
所有沙粒终会沉淀。
而陈酿的幽香
在窖藏的黑暗里，
将苦涩慢慢
蜕变成甜蜜之光。
看哪！所有逝去的
在更深的年轮里
默默酝酿。
当季风转向，
它们便化作春汛，
涌入待耕的土壤。
钟表在墙里踱步，
暗哑的指针在弧线上
不断修正光线的刻度。
而光，正悄悄
爬上你额角——
那是封未拆封的信，
收件人写着：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