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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周刊·中原风 | 麦子
河南日报客户端
2025-06-11 15:29:15

     《河南日报》(2025年06月11日第12版)

     □翟传海

  麦子还是一粒种子时,要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必须日曝令干热埋之”,使其在密闭状态中,饱受持续高温的闷蒸,防虫蚀、防烂伤。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霜降到立冬种麦不放松,立冬到小雪种麦显晚些”。关于种麦的谚语不少,传递出古时农人对小麦的重视。寒风乍起、寒冻初临时,人们穿上厚衣,花卉搬进暖房,麦子却被决绝地抛撒到了田野冷地。

  对于立身之地,麦子们没有挑选的余地。它们不像稻谷们直接分配到平坦、肥沃、细水长流的水田。也不能够像越冬的蔬菜们来到玻璃或塑料薄膜罩起的温室。不论干旱、水涝甚或是盐碱地,麦子只能随遇而安。

  播种呢?麦子不能像稻谷一样先育出秧苗,等到天热水暖时,开始一点点移栽到肥沃、平坦的大田。也不像粗食杂粮的红薯,先在温室培出芽苗,等到春暖花开、雨水充足了,才一棵棵倒栽。麦子成把撒下去,不论地陡垄斜、沟深土浅,也不管是稀是稠,随遇而安。

  秋冬劲风吹枯了草木、吹干了大地,小小麦粒儿在干渴和寒冷中苦苦地挣扎。播种三五天后,它们顽强地拱出硬土,探出了嫩嫩的绿芽。一开始星星点点的,“草色遥看近却无”。几天工夫,扑面而来绿染大地了。此时严霜却一次比一次猛烈。大地上先前还是葱茏的庄稼、蔬菜和草木,一夜之间被寒霜打击得奄奄一息。西北风呼啸,除了山顶的几株松柏、墙根的几棵竹子,生命的绿色似乎只有寒冷土地上这一片麦苗了。

  天上的雨水化成皑皑白雪铺天盖地。在这万般萧瑟里,白雪中只露出尖尖叶梢的麦苗,顽强地独自绿着。漫长寒冬里,那绿滋润着人们的目光,温暖着人们的心房!

  “麦盖三床被,头枕蒸馍睡。”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把幼嫩的麦苗按倒,继而以长久封冻,压得麦苗们抬不起头、喘不过气。“雪深一尺则入地一丈”,雪几乎吞噬了所有热量。麦子为了冻杀害虫,不得不咬紧牙关用信念维系生命。

  整整一个冬天,不仅不曾生长反倒虽生犹死——小麦冻害是广大北方麦区麦子们逃避不了的灾害。冻害一旦发生,死苗现象会特别严重。麦子们在静穆中冷却自己,拒绝一切喧哗与骚动。在寂寞中苦苦等待,在等待中苦苦坚守,在坚守中坚定着孕育金穗的最高信念。

  当暖阳驱走寒冬,第一缕春风从山梁掠过,经受漫长寒冬摧残的麦子,艰难地伸展腰身,虽然憔悴却精神昂扬。株株麦苗相依相扶,一派生机。谷雨过后,个个都如逞强好胜的小伙、情窦初开的姑娘,全都开始可劲疯长。你若走近田间地头,一定能听到“咯吱、咯吱”的拔节声。

  这时,畏霜惧雪、怕寒嫌冷的各样植物,也开始喷绿吐翠,竞相招摇。而长期匍匐在地的麦子,起身挺直,且花开得也很小、很淡。南风过后麦芒上空空荡荡的,好像压根没开过花。姹紫嫣红的吵闹中,麦子通身油绿,随风起伏,绿浪千层,叫人一望,脑中立时浮现出“麦浪滚滚,万里金黄”的场面。

  春雨贵似油。刚刚起身的麦子,热切盼望雨水的到来——它们已干渴一个月了。可老天似乎要和麦子比耐心,从早盼到晚没有一丝云彩。麦子们不得不开始饱尝干渴的煎熬。三个月不下雨,山梁的麦子挤出仅存的乳汁给孩子——硬撑着灌浆了。有了孩子就要给它们造房屋让它们有个温暖的家,就要伸出刀剑阻止鸟类的啄食。而这麦壳做的房屋、这麦芒做的刀剑,全是麦子父母的血液和乳汁。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初夏,热风一阵强过一阵,似火的骄阳几乎把地里的麦子点燃了,因为有“摇扇急死麦”的说法,农人们再怕热都不摇扇纳凉。麦子已经等不及了,它们怀揣天地的指令,不管播种早晚,也无论有无获得应有的给养,全都在既定时刻焦黄熟透,一齐把果实献给了农民。

  冬小麦于头年秋后播种,次年初夏收获,是唯一经历秋、冬、春、夏四季的农作物。它们在萧瑟的秋风中扎根展叶,在严酷的冰刀雪阵中忍耐坚守,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拔节抽穗,在烈日炎炎里凝粉灌浆。尝遍苦楚的麦子,虽是随遇而安,逆来顺受,但最终呈现的却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辉煌。

  为了回馈土地和农民,麦子,一生饱受千辛万苦,却始终不屈不挠,而且努力得那般“周全”。这多么像我们那吃苦耐劳、与世无争、乐观向善的爹娘。

  我爱我的爹娘,更须礼赞如爹似娘的小麦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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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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