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诗与故事(十七)

忆洛阳昌龄洒泪 入仙山常建得方

天宝十五载，中原仍处于战乱之中。

诗坛老炮儿王昌龄已经59岁了，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就是在名气上压得李白抬不起头。老王有个外号，叫“诗家天子”，换句话说，就是“大唐诗坛一哥”。虽然李白很不服气，但是也没辙，只能干瞪眼。后来李白弄了个“谪仙人”的名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算是扳回一局。

老炮儿折腾累了，很想回山西老家去。当时他还在湖南怀化的边远小县当副县级干部，领导都是小年轻，对他这老同志爱答不理，他就索性辞职，踏上了漫漫回家路。中原虽然战乱，南方却是安定的，一路上老王游山玩水，访友写诗，一副退休老干部的闲适姿态。第二年，他才走到安徽濠州，计划在这里稍作休整，观望一下形势，再选择从哪条路回家。

从内心里，他是想去洛阳看看的。毕竟当年他在这里玩得很嗨，结交了王维、李白、綦毋潜、李颀、王之涣、高适、辛渐等等一大帮朋友，洛阳尉刘晏、缑氏尉沈兴宗也常常请他们喝酒。他自己还在汜水任过职，距离很近，常来洛阳走动。这里的大街小巷、古寺禅房，他都很熟悉。可惜，现在洛阳还在叛军手里。听说去年王维被俘，在那里当了伪军，卢象、储光羲也都先后在伪政府就职。造化弄人，竟至于此。希望他们只是保命，不要丧失了做人的底线。又听说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已经弑父篡位，叛军军心不稳，唐军形势大好，也许不久以后，就能收复洛阳。

老炮儿正在胡思乱想，门外来人，说是刺史闾丘晓请他。老炮儿早就听说这个刺史为人刻薄，不敢怠慢，立刻随来人前去。

闾丘晓问，你就是那个“诗家天子”?

王昌龄：那都是朋友们闹着玩儿的，不必当真。

这样吧，你现在给我写一首诗，让我看看你水平咋样。

对不起，我只给朋友写诗。

闾丘晓火冒三丈：你对不起的不光是我，还有职责。方今天下未平，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临阵脱逃，擅离岗位，论罪当斩。

老闾，你他妈的是存心要弄死我。

太对啦，我他妈的就是要弄死你，我就是听不惯“诗家天子”这四个字。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号称天子?

被杀那天，王昌龄竟然出奇地平静，他并不为自己悲伤，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些洛阳城里的老朋友。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王昌龄的死讯传入深山，常建泪飞如雨。

早年间，常建曾经在湖北隐居，邻居便是王昌龄。望山跑死马，说是邻居，其实还相隔好几里山路。有一次常建去王昌龄家串门，俩人先是赏游了附近美景，然后聊天喝酒不亦乐乎。眼看天色将晚，王昌龄就热情邀约常建留宿。那一天实在太开心了，常建回来后就写了一首《宿王昌龄隐居》，其中“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的句子，让王昌龄反复吟诵，激赏不已。后来这首诗传到江湖上，风靡一时，比他后来写的“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还要火出好几倍。以至于许多没有见过常建的人，都替他扬名。大家一致认为，一颗新星正在升起。

开元十五年，常建和王昌龄参加科考，玄宗继上一年亲临洛阳南门试制举人之后，再次亲自主持考试，俩人都考中了。可惜的是，王昌龄总是被贬来贬去，常建的官运也不好，只做过一任副县级。常建见仕途无望，就改行当了驴友，载酒江湖，游历名山。

有一回，常建手持纯天然竹制登山杖，脚穿防臭药物草鞋，深入一座野山玩穿越。沿途看不尽奇花异草，听不完溪流蛙声。在一处山崖附近，常建停下来歇歇脚。这时候他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浑身绿毛的野人，蹲在潭边喝水。常建壮着胆子走过去搭讪，才发现是一个女的。更令人惊讶的是，女人竟然自称是秦朝从宫里逃出来的。常建注意到她的耳环和项链，虽然已经残破，却真是秦朝的款式。以此推算，女人应该有一千多岁了。

于是常建问她，仙姑，你这长寿秘方能教教我不?

女人笑道，我哪里称得上仙姑，只不过机缘巧合，遇到一个道士，教了我一些养生的方法而已，你要是感兴趣，就听我细细言讲。

女人语速很快，说得很多，常建零敲碎打记下了一些。出山后，常建把这些只言片语的方子整理了一下，应用在日常生活里。虽然没有长生不老，但他的此后再也没有生过病，死去那天，眼角连一条皱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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