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零两天,我记不住有多少次会心一笑,也说不清有多少次泪水涟涟,读完于华老师的纪实长篇《青春岁月》,掩卷而思,感叹万千!感叹岁月无情人有情,感叹青春有限爱无限……
让我最感叹的,是书中的第一人称“我”(小华哥)的逆境成才——幼儿时,生活在姥爷姥娘家的孤独小院里,天天很少说话,被大人谓之“老闷”;少年时,初中一毕业就辍学;青年时,异乡流浪16年;中年时,回到家乡河南的小华哥,不但成长为荣获教育部和省市表彰的特级教师、优秀共产党员,还成了创作出好多优秀文学作品的知名作家。
“小华哥”为什么能逆境成才?在第二遍重读中,我找到了一些答案——
一、父亲的教育与个人的努力
小华哥的父亲,是河南省沈丘县50年代的语文名师、沈丘师范第一任语文教研组组长。1958年,在确实查不到“反党言行”的情况下被错划为“右派”。从1962至1978,父子在安徽省的淮河湾、大别山一带流浪谋生16年。父亲教育儿子说:“我现在没有能力供你上大学啦,只能领着你上这社会大学。社会大学的老师多,可以让你学到很多在大学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父亲又说:“高尔基的某些条件还不如你。比如,你还上过初中,可高尔基只上了两年小学。并且,高尔基也没有像我这样可以给儿子补课的父亲,可后来,高尔基不还是成了伟大的高尔基?”
父亲“补课”的内容,既有古今中外文学知识,又有“发乎情止于礼”的道德教育。北京一位作家的评点说:“漫长的16年,这一位语文名师只教了自己儿子这一个学生!”
1962年春,跟着父亲异乡流浪的小华哥,一开始是以“走村串户”的“小画匠”做为谋生手段的。这可得有绘画的真本事:山水、花鸟、人物、下山虎,人家要画什么就得画什么,画得还一定要“比印的画好看”。假如不“比印的画好看”,人家花几角钱去新华书店买一张就行了,谁家还愿意又花钱又管吃管住地请“画匠父子”到家里画画呢?从淮河湾的小杨庄画到大别山,画到1966年冬,席卷全国的“破四旧”风暴一“横扫”,山水花鸟等等什么画都不准画了。就在“画匠”父子走投无路即将终结流浪生涯之际,巧遇颍上六十里铺南的一位生产队会计,他把父子二人请去给他生产队墙壁上书写“毛主席语录”,才让父子二人的命运有了转机。最让我为之敬佩的是:这年春节后,六十里铺公社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开始排练豫剧移植的京剧样板戏《红灯记》,因缺少乐队伴奏,就邀请父子二人给他们拉弦吹笛。在那一个多月排演的日子里,小华哥抓住这极为难得的时机,既向小谢老师学习了二胡板胡拉各种革命歌曲的“变弦”技法,又在白天心中默记夜晚悄悄练习,把宣传队从地区豫剧团请来的两位“导演”教的《红灯记》中男女老少、正面反面各个角色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及其“文武场”(管弦乐与打击乐)全都练会。这,需要何等的能力!何等的毅力!从小就“老闷”,又从未上台当过演员的小华哥,竟然创造了这样的奇迹——告别了六十里铺之后,“小画匠”就立马改行为“小导演”。他和父亲不但能在好多文艺宣传队导演一系列的样板戏,还自编自创了好多精彩的歌舞剧。父子二人教出来的文艺节目,被当地广大干群欢迎夸赞不已,在阜阳地区“农业学大寨文艺汇演”中还荣获大奖。来自上海的女知青竺晓静和汪薇薇,竟然以为小华哥是哪个“艺术院校”毕业的!
所以,当我在书中读到——1981年,只上过初中的小于老师去教高中语文课竟然教出了特别的好名声,参加高考竟然考取了前几名,师专毕业后任教于沈丘师范,四年后就被评选为首届中师特级教师。2001年,沈师升格为周口职业技术学院之后,于华老师又成为学院第一批晋升的人文系教授……这样丰硕成果与奇迹的实现,也就显得十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二、乡亲们厚重如山的恩情感染
文艺评论家任动教授在他的《青春岁月论》中指出: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年代,农村、农民常常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对于农村农民的书写,不少作家大多是俯瞰式的怜悯抑或为旁观式的嘲讽。从“北乡”逃荒来到“南乡”的于华父子,则犹如鱼儿游入大海,弃儿扑进娘怀。对于农村、农民,于华父子则是全身心地融入与仰慕。
例如:小杨庄的杨三爷,“大军攻打徐州时”,是推着独轮车运弹药的支前民工。为了留住北乡逃荒来的画匠父子,他先是热心肠地呼吁全庄“每家每户都画个一两幅画”。又和队长贵山出主意让画匠父子住进南场屋垒床开伙;杨桂芳的老爹、大哥、二哥不但庄稼活样样精,还会榨油、“点”豆腐;杨桂芳的大嫂刘秀莲(妇女队长)带队下湾割麦,赤日炎炎酷热难忍时,她和十几个中青年妇女“跟男劳力一样脱个精巴子(赤裸上身)”。倘若没有这样勤劳、宽厚的农民父老乡亲,别说从北乡逃荒来的画匠父子无法生存,即便是城里人,哪儿还有“商品粮”可吃?农民的勤劳、宽厚,当然也蕴含着“仁义礼智信”和“忠孝慈爱”等等诸多的传统美德——1966年冬,得知“破四旧”的红卫兵要抓画匠批斗。胡楼的余二叔连夜把画匠父子领进深山,送到白云深处的老秋爷家。老秋爷是个“三国迷”,因为特别崇拜关云长的“忠义”,也留着长长的胡须。年轻时,他曾抢救过负伤的工农红军第七军短枪队队长童玉峰。几十年后,当民兵满山遍野搜查“空降特务和盲流”时,老秋爷又在自家木板楼下很机智地掩护了画匠父子。黎家围子的老屋墙根下突然发现了白金砖,村民纷纷抢挖。围沟沿于家的几个伯伯叔叔也要去,被于二爷“一声怒喝”拦阻。于二爷说,于天佑老太爷给儿孙留下的家训:“鸟为食亡可怜,人为财死可笑!过分之物不可取,不义之财不可要”——啥时候也不能丢!
再如:围沟沿于家的六妈和四妈(北乡农村谓之“六婶、四婶”),视北乡的老于父子如一家亲人,不但给父子二人拆洗旧棉衣缝制新棉衣,还在当地公社“搜查外流”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前往解救。书中写道:当站在“灾民收容站”大门口的六妈伸着双臂喊着小华哥时,小华哥不由得喊了一声“妈……”,一下子扑到六妈怀里放声大哭!
近朱者赤,在异乡农民乡亲厚重如山的恩情感染下,中华民族勤劳朴实、济弱扶危、重义轻利、忠孝慈爱等等诸多的传统美德,怎能不在小华哥身上得到发扬和传承?
三、姐妹们清纯如水的恋情洗礼
《青春岁月》里的农村姑娘,人人容貌秀美,个个清纯如水。小杨庄的桂芳妹像“早春的柳”,唐家园的芸子姐像“盛开的白玉兰”,山歌妹子庞小蕙的娇憨明媚,特别爱“撒娇扯疯”的小凤妮的清秀俏丽,小俊子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特别水灵”,韩玉蓉“身材丰盈而苗条,微微一笑时,圆润脸蛋上的酒窝格外甜美”……在不同的年月、不同的村庄,她们无不如痴如醉地爱上了小华哥或曰“小华弟”。她们明明知道:“北乡逃荒来的”这个“小画匠”、“小导演”一贫如洗,她们只爱他的品德与才艺,绝不索要什么名利与彩礼。这些可爱的农村姐妹,正如文艺评论家任动教授在《青春岁月论》中所说:其清纯如幽谷小溪,其秀美如秋菊冬梅。她们的碧波,只想为一个最心爱的人激荡;她们的芳华,只愿对一个最心爱的人绽放。
在这样清纯如水美好恋情的激荡下,小华哥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也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洗礼。因为,小华哥不仅时时牢记着父亲“发乎情止于礼”的教诲,还常常以农民乡亲“勤劳朴实、济弱扶危、重义轻利、忠孝慈爱”的传统美德要求自己,关键时刻,既为自身安全,也更为这些可爱姐妹的人生前程考虑。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深夜逃离,才有了一次又一次忍痛割爱的经历……例如:当小凤妮出嫁前决心要与华哥“先睡”时,书中写道——她忽然站起来,用手给我擦着泪说:哥,咱俩都别哭啦!哥,我说我等你,没等够三年,是我对不起你呀!停不几天我就是他们秦家的人啦!我要跟你先睡……说着,她竟然很快解开了短袖花褂上的扣子,袒露出白嫩嫩的双乳……我急忙抓住她的双手说:巧凤,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小妹!咱可万万不能这样呀……她挣扎着双手说:我不管!他哄我,我也得哄他!我很坚决地说:不行!小妹你也得听听哥的话!说着,我给她一个一个地扣好衣扣,拉着她来到小饭桌前说:咱俩坐这儿说说话……
书中,比这更动人的情节还有很多很多,当然不能在这篇短文里一一复述列举。想起一位知音文友的话:最醇的酒,必由饮者亲自品尝;最佳的阅读美感,还需读者于原著中亲自体验。
青春岁月》第三卷《柳河湾之恋》一百四十八章有这样一段父子对话——
父亲说:人生长途中的有些事呀,当时觉得真是做错啦,但随着时间长河水浪的冲洗,却又发现,做错的反而是做对啦!如果当时做对啦反而是做错啦!
我反问说:因为没让谢老师解救,我们在那“大牢屋、小号子”里苦苦煎熬了二十一天,也算是做对了的好事?
父亲说:好事,不但是好事,还是千金难买的好事。老古语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有了那二十一天,才有了“吃得苦中苦,方知甜中甜”的深刻体验……
读了这一段对话,对“小华哥为什么能逆境成才”这个问题,我忽然有了新的感悟、新的发现——对照小华哥的父亲当年说的“人生长途中的有些事”,实乃“错中有对,对中有错”的人生感言,小华哥所经历的一系列逆境,不也是“逆中有顺、顺中有逆”吗?
幼儿时的小华哥因孤独“逆境”导致“老闷”,不也因为天天自己画着玩,从小就练出绘画“童子功”的“顺境”了吗?小华哥少年时的辍学,青年时的异乡流浪的“逆境”,不仅提升磨励了他的品德与意志,不也独享了“漫长的16年,这一位语文名师只教了自己儿子这一个学生!”这一“顺境”的“专利”吗?小华哥当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恋情悲剧的“逆境”,最终不也意外娶得“意中人”,并从此跨入人生的“顺境”大道了吗?
逆中有顺,顺中有逆,可迎逆而上,可化逆为顺——这,也许就是我所探究的“逆境成才的秘密”吧!
作者简介:
朱祖领,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鹿邑作协名誉副主席。从事中小学语文教学四十年,已在《人民日报》《文史博览》《奔流》《东海文艺》《现代散文》《中国散文年刊》《书窗》《青年文学家》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一百多篇,在多家报刊征文活动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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