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漆黑如墨,空中残月冰冷如刀。“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甜美的提示音伴着几声“轰轰”加大油门的声音,睡眼惺忪的我明白这是楼下邻居大哥趁早到邻近镇上赶集市,翻个身温暖的被窝幸福的包裹着我,在心里又轻叹他早出晚归做小本生意的艰辛。
楼下停放着搭着蓬布的三轮车便是大哥的移动“摊位”,有时进出单元时会碰到邻居大哥,向家里搬运成袋的红薯粉条货物,或是忙着分装出门赶集市,或是摸黑整理货物赶回家,整天都是起早贪黑忙得不停。
慢慢知道他老家是区西李村乡的村庄,几十年来一直赶集售卖老家的农产品,尤其是天冷时东奔西走流动赶集卖红薯粉条,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回来随着孩子们上学便进城安家。邻家大哥高大的身材、黝黑的脸庞,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颇有几分“粉条哥”的模样。
每每听到那甜美的发动车提示音,偶尔能见到忙碌着出摊的邻家大哥,或是中年人生的同感,或是美好生活的希望,或是家乡味道的回味,让我对冬日里人们最爱的红薯粉条也产生了一种别样情感。
红薯粉条多以当年新出土的红薯为原料,自然红薯的质量也就决定了红薯粉条的口感。缘于当地贫瘠而广袤的超过万亩红土地上种植的红薯,多少年来当地的“红薯”“粉条”早已成了远近闻名的特色品牌,据说当地产的“粉条”年产值已达到一千六百余万元,成了乡亲们致富的“金粉条”。
犹记得老人们常说“一年红薯半年粮”,可见红薯在农村生活中的重要。由于当地是革命老区地处偏远山区,山多地少加之干旱少雨人们的口粮都成问题,于是祖辈几代人每年都要种红薯,以补缺全家人的口粮。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当地红土地种出的红薯口感好,每年家里会买些留做来年红薯种,在爷爷眼里把这些视为“宝贝”,“留着明年爷爷给你们种红薯!”,听着爷爷的话让我们心里无限期待着下一年的红薯丰收场景。从每年开春之初农家人一边忙着春耕播种,一边插空利用家里冬藏精心挑选的红薯种做好育苗,育苗看似简单却也是一种技术活,爷爷级的老辈人信手拈来,对于我们这样的晚辈人却难比登天。记得爷爷用各种家畜粪料覆盖苗床用心呵护,隔几天带着孙儿们过去浇水,顺带也看看长势,只见在薄膜下悄悄地露头、发芽,在早春时节那蓬勃向上的绿油油令人无比欣喜。
俗语说“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待到谷雨前后,全家人赶趁春风荡漾齐上阵抢种红薯,平地整垄、挖坑浇水、种苗施肥,各道工序样样不少,男女老少人人出力,欢笑间我们跟在大人们的身后跑前跑后,忙着浇水、递苗,用小手把红薯苗轻轻地扶正用土压实,“都能帮着干活了……”,穿梭其中的我们让父母也欣慰了许多,“有苗不愁长”,望着地里排列整齐的幼苗,父母亲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感叹着,眼前的孩子们、满地的红薯苗、田野里的勃勃生机,多么美好的一切呀,让苍老的他们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农村穷酸生活的改变似就在前方。
春天种完红薯之后少不了农家人的勤劳,看天气的晴雨变化,隔三差五地下地浇水、施肥、补种、打顶、翻秧,有时还需要打药防病,历经数月的扎根生长结出红薯。等待收获的过程中,记得儿时地面上绿色水嫩的红薯秧还是地道的野菜,那时生活拮据多是从山上、地里刨菜吃,经过妈妈一番巧手腌制变成了全家人的美味,时至今日还是一种忘不了的回味,而今以红薯秧做成的菜品已经进了餐厅、上了餐桌,给人带来田野风味的同时更多成了一种回忆。
寒露早,立冬迟,霜降收薯正当时。经历了满地盎然绿意,待到日渐败枯之时满地白霜便到了红薯收获的季节,此时的田野里又是全家人的一阵繁忙收获,见到满地翻滚的红薯,满满的幸福感洋溢在脸上。
小时候,总是父亲带领着我们下地刨红薯,寒风中他甩开膀子用力地抡着锄头,“土地生金”一窝窝红薯破土而出让我们喜笑颜开,竞相追逐着把它聚堆装车,寒风吹过田野也带不走人们收获的喜悦。从地里收回来的红薯大部分开始下窖冬藏,或蒸或煮或烤或晒,品尝红薯花样繁多美味无穷,还可以磨成粉面做成凉粉,过年时喝上一碗凉粉汤,那叫一个“顺溜吉祥”,大多是把粉面做成了红薯粉条,除了自己过冬食用外售卖贴补家用花销。
三九隆冬在农家院里,自家的、买回来的新红薯堆满了院子,正是漏制粉条的最佳时节。此时村中的粉条加工作坊热气腾腾,村民“能手”们自发组成一条生产流水线,在作坊里外按照分工依次完成打芡、漏粉、煮粉、捞粉、晾粉等多道工序,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一杆杆红薯粉条正在悬挂、晾晒、消冻,村民忙碌的身影和挂起的粉条成了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经过一番经春历秋的种植,历经一番热煮冷凝的考验,红薯粉条便改头换面成型装袋,经由多少农家人的手工制作传承了难得的技艺,留下了世代的情怀,如今虽然大多都已经实现自动化机械制粉,但纯手工的红薯粉条依然是人们的最爱。
时代在变但还是有很多象邻居大哥这样从农村走出来的人,整日里为购销红薯粉条而奔忙不着家,用自己辛劳的奔波让红薯粉条分销上市走进千家万户,成了人们冬日里百吃不厌的美味,夹起一口粉条顺滑入口瞬间感到了满足的幸福,挥之不去的味道让唇齿留香。
天还未亮,邻家大哥的三轮车已经在楼下发动轰鸣,不知今天他将带着红薯粉条去哪里,但我知道今天还是会有人买到红薯粉条,那时小家里又将是热气升腾满屋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