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秋尽# #发现最美秋色# #我拍了拍秋天# #空气里的桂花香#
文/张福献 图片/来自网络
其实,父亲在世的时候,我还是挺快乐的。那时候的我,活得优哉游哉,无忧无虑,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
或迎着东升的旭日,跟在父亲的身后,屁颠屁颠地陪他一起去散步。天气是晴朗的,阳光是和煦的,风儿是温柔的。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漂浮着片片白云,田野里荡漾着我们的笑声,还有我“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的欢快歌声。
或在黄昏时分,看夕阳西下,爷儿两个坐在院子里,听清风,读鸟鸣,品唐诗,观宋词。黄昏扯开了暗夜的帷幕,天刚擦黑,月亮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柳树梢头。几点微弱的星光,若隐若现地挂在天空中,朦胧隐约地眨巴着眼睛。
或去村南的荷塘边捕捉金蝉。那片小树林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得到几声蛙鸣。蝉鸣声也不时地撞击着耳鼓,那是手电筒的光线惊扰了他们的清梦。
或去村外的小河中捕鱼。把“丝挂子”在河水里放好,然后便“守株待兔”,“坐享其成”,看挂在网上的鱼儿搅起一团团水花,心情快乐无比着。到了黄昏,或是正午,村子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我们才满载而归。父亲扛着渔网,我提着水桶,有邻居就问我——“福献,干什么去了?”“捕鱼去了。”一边把手里的鱼桶洋洋自得地举给他看,心中满满的自豪,还有一股子惬意和成就感。
其实,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和父亲两个呆在一起听收音机。或是一段评书——《杨家将》、《岳飞传》之类,或是一场大戏——诸如《卷席筒》、《铡美案》等等,或是新闻节目。那时,父亲关注最多的是战火纷飞的老山前线,一句“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誓言让父亲泪目,我的眼角也湿湿的。也有时,父亲会陪着我,一起收听《小喇叭》节目,在那里,我“认识”了节目里的孙敬修爷爷,还有知心姐姐。我和父亲一起收听着孙敬修先生讲述的《西游记》故事,或是《铁臂阿童木》,或是《木偶奇遇记》……我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收听着,生怕会漏下一个字眼来。我的心情愉悦着,开心并快乐着。
邻家的那对男女找上门来——他们是我的亲堂叔堂婶,他们想要用三间破破烂烂的土房子,和我们家新盖的房子交换一下。那个新房子是大哥、二哥和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盖起来的,是预备用作大哥的婚房的,父亲不同意,母亲和哥哥们也坚决反对。
那女人一看来硬的不行,就对父亲来了一通“糖衣炮弹”,说是我们兄弟几个都有工作,将来都会进城的,用不着这些房子的,他们可怜。云云。父亲疼爱他的堂弟和侄子,心里便软了下来。
——我担心大侄子不好找对象。父亲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
——你忒实在了,那他(她)怎么不担心他(她)的侄子(我哥)不好找对象呢?母亲生气地质问父亲。
父亲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我,默然无语。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直到今天,我才体会到父亲的无奈和心酸,他不是懦弱,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是呀!自己小儿子一生的命运,都掌控在人家的手里,自己又英年早逝,他能不懦弱吗?他是投鼠忌器呢。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疼爱的兄弟会恩将仇报,害了我们父子两个。
那个淫雨霏霏的黄昏,父亲从外面回来,一语不发地钻进卧室里,蒙上被子,倒头便睡。细心的母亲问他是怎么回事,他痛苦不堪地说,邻家那个女人(另一位亲堂婶)说他想把自己的小儿子害死。
那时的我虽然幼小,却也明白,没听说过谁家的父亲会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害死的。“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只怕连两三岁的幼童都是明白的。
——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那女人忒不懂事的。想弄死福献的是她,是他们,不是你。母亲“吃吃”冷笑着,满脸的悲愤,父亲苍白的脸色里这才有了一丝红润。
我清楚地记得那段时光,父亲一直都是郁闷不堪的,每到自己不痛快的时候,他就钻进被子里,蒙头大睡。那时,他觉得对不起我,可现在,我却没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父亲永远是父亲呢。只用了短短几年的功夫,父亲便溘然长逝了,走的那年,他53岁,我也只有十来岁。母亲告诉我,他死于心肌梗塞。
许多年后,我曾写过一首短诗悼念父亲。
《父亲》
一头负重奋进的耕牛
訇然倒地,却在身后
留下一地无垠的沃土
父亲,安息吧!寒衣节到了,我就要去你的坟前祭奠你了……
2024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