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 哥

□郑玉超

表哥高高的，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去年回家时，见他头发已白了，但仍然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像往常那样爱说爱笑。

要不是朋友亲口告诉我，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真的走了。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活力就像他的节约癖一样，永远不会老。

表哥年轻时要不是生活在那个讲究成分的年代，命运对于他将会是另一番景象。但从未听表哥讲过那段经历，兴许正是那磨难培养了他的节约精神，日常生活中精打细算，以少见的节俭持家过日。

有一次，我笑他的过分节约已经成为癖好了，他并不生气：“你不懂，表叔体会过那种苦日子，他懂。不信，你回家问问去。”他让我问我的父亲，他俩年龄相仿。

说着这话，表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叹口气说，二十年前他一个萝卜恨不得掰成八瓣，那是一个饥饿的岁月。

“你根本不懂那是怎样的一种苦难，脑袋挂在脖子上，连转动的劲儿都没有。如今吃穿不愁了，但不能忘本，得知道节约啊。”我知道他的节约习惯已成为一种深深的情结了，平常做个鱼儿肉儿的，一盘的分量他非得做成两盘，慢慢品尝，似乎怕一顿吃完后再也吃不上了。

表哥的节约癖造就的成果仿佛无处不在。房前屋后能利用的角落，他都会整理成菜畦，瓜、蒜、土豆、韭菜应有尽有。

别看他平常节约得“抠门”，但对于邻居却从未吝啬过。如果谁家来了客人，园里的菜尽管去挖，就像自家的一样。

田野里闲置的沟沟渠渠，他看到了也会充分利用，就连打谷场上也种上了庄稼。每当忙季来临，他都会提前料理好场上的庄稼，一切收拾停当，决不会顾此失彼，误了农忙。

几年前，表哥的二儿子教书了，看他冬天洗澡老往集镇上跑，不大方便，就专门给他安装了一个太阳能热水器，可他偏偏放在房顶上看着，舍不得用那热水。

在大冷的天，依旧去镇上的澡堂里洗。也许在他的脑子里，用太阳能也是一种浪费。点点滴滴的水，颗颗粒粒的粮食，哪怕一指宽的土地，他都会格外地珍惜。

表哥在那方世界里，也许还有两个牵挂：长子还没有结婚，病怏怏的表嫂还离不开别人的照顾。倒是他的小儿子正在教书育人，早已成家立业了。这定会让他在忧愁上添了些许的开心。表哥的节约癖已凝结为一种理念，成了孩子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这大概算是表哥最大的慰藉了。

本文发表于甘肃省《武威日报》（2009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