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常说：“六十岁了还能守着八九十岁的爹妈，是修来的福分。”这话在理。
我家老爷子，九十三了，身子骨硬朗着呢。
眼不花，耳朵也好使，每天还能自个儿下楼溜溜腿儿。
咱也不是夸自己多孝顺，就是觉着，守在这样的老父亲身边，心里头那份安稳和暖和劲儿，没法儿比。
照顾老人，能有啥独家秘方啊？
说到底，就是个将心比心。
他当年咋心疼我的，咱就把那份心，原样儿还回去呗。
一、回家就是回家，不是走形式
老爷子就住我隔壁屋。
说是分房睡，走动可勤着呢。
每天清早，灶上熬着稠糊糊的小米粥，头一碗准端到他跟前。
看他捧着那粗瓷碗，小口小口喝着，那股子香甜劲儿，好像顺着热气儿就能飘进我心窝里。
下午拾掇完了，我爱搬个小马扎坐他床边儿。
他又开始啦——粮站那会儿当会计呀，攒粮票换半只鸡解馋啊，老式自行车后座上捆个竹篮子去买菜啊……
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子了。
可每次瞧见他讲得眼睛放光，嘴角乐呵着，我腿上就跟绑了沙袋似的，挪不开步。
这光景，千金不换。
有一回加班晚了，推开门，瞅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走近一瞧，老爷子正举着个放大镜，看我小学那张泛黄的照片呢，嘴里头嘟囔着：“那会儿我家妞妞啊，才到我腰这儿高点儿，现在都能天天给我做饭了……”
心里头猛地一软，蹲下去挨着他坐床边。
他说一句，我跟着“嗯嗯”一声。
末了，他拍着我手背，嘿嘿乐：“还是闺女在跟前儿，心里头踏实啊。”
小时候总嫌他啰嗦，这会儿算明白了。
爹妈念叨的“常回家看看”，图的是你提多少金贵东西吗？
不是啊，他们盼的就是你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眼睛里有点光，听他们絮絮叨叨地磨叨那些老掉牙的事儿。
二、老人的健康，得多瞄着点
老爷子这血压，是个事儿。
翻出他十年前的老体检单，血压还130/80呢，现在可不敢马虎。
每月十五号，雷打不动，扶着他去社区医院。
那儿的护士都认识咱了：“哟，张叔又按时来啦？您这血压控得真叫一个稳当！”
我笑笑：“可不是嘛，我这‘人肉大闹钟’，记性差了也不敢误您的事儿啊。”
老爷子嘴馋，见着路边炸得金黄的油条、糖油饼，那眼神儿就走不动道儿。
去年查出来血脂有点高，我就留上心了。
家里炒菜的油，全换成橄榄的；餐桌上，清蒸鱼、白灼青菜成了常客。
他记性不如从前机灵了，我就把药盒上的字描得老大、老大：“早两颗（蓝的）！晚一颗（白的）！”
冰箱门上也贴了显眼的条儿：“牛奶凉，热乎了再喝！”
有天深更半夜，听见他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推门一看，哟，老爷子扶着墙，正往厨房摸呢，手里还紧攥着半块月饼！
敢情是馋虫犯了来“偷嘴”。
我没着恼，走过去扶着他坐下，轻轻给他揉膝盖，小声说：“爸，馋了？明儿早起，我给您蒸红豆包？甜丝丝、软乎乎的，比这硬邦邦的月饼可强多了。”
打那儿以后，再没见他半夜溜出来找吃的。
倒是出去遛弯跟老伙计们聊天时，他总爱半真半假地“抱怨”：“哎哟，你们瞅瞅，我家这个闺女管我啊，比她奶奶当年管我还严实！想偷口吃的都不成喽！”
听起来像告状，那笑模样可骗不了人。
照顾老人健康这事儿，光指着他们自己上心可不行。
咱多瞄一眼，多问一句，说不定就少跑多少趟医院的腿，少操多少揪心的劲儿。
三、跟老人“斗法”？哄乐呵就好
人一上了年纪，心思反而像小孩儿了。
我们家老爷子就这脾气：钥匙明明揣在自己兜里呢，非得硬说我“偷”了；好好的袜子，非得揉成团塞沙发缝里，还美其名曰“藏起来才丢不了”；大冬天的，瞅见外面太阳好点，就要穿件单褂子往外溜，让人哭笑不得。
我得拦着：“爸呀，您要是冻成根冰棍儿，我可真背不动您回来！”
他倒好，嘴一撅：“哼！你小时候发烧烧成小火炉了，大半夜的我背着你跑多远？也没见你这么不好‘伺候’啊……”
这话听着可乐又窝心。
还有一回，他从旧木箱底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头宝贝似的收着我小学时的奖状。
我凑过去看，他突然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妞妞啊，爸这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有些事儿啊，还跟昨天似的。那年你发高烧，我背着你往医院跑，你在背上哭，抽抽噎噎地说‘爸，我不疼了，您别累着……’”
这话可一下子戳到我最软的那块心肉上了，鼻尖发酸。
赶紧岔开话头，伸手去拉他：“爸！想当年您背我跑那么远的路，如今该轮到我‘背’您啦？走，咱下楼遛弯儿去！我扶着您，稳当着呢！”
老人想要的，真的不多。
你多点儿耐心，把他当老小孩儿哄着，让他觉着自己还能行，还有用，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有时顺着他的“歪理”点个头，他就觉得这个闺女真没白疼。
正像我妈在世那会儿常念叨的：“跟这群‘老小孩儿’相处，你自己也得揣颗‘小孩儿’的心——把他们哄乐呵了，他们自己就能找到乐子，比啥都强。”
整理那摞旧照片，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掉出来。
照片里，三十出头的他，肩宽背厚，背上趴着个烧得脸蛋红扑扑、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那就是我。
如今照片里的人呐，一个头发雪白，皱纹爬满脸颊，九十好几；一个也早过了花甲之年。
他依然爱唠叨那些重复了八百遍的老故事，我也依旧习惯搬个小马扎，挨着他床边坐下，静静地听。
都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