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寄给小远的红色毛线手套,又被退回来了。
快递单上是他爷爷歪歪扭扭的字:娃说手不冷,别寄了。
我盯着纸箱里的新手套发愣。小远才七岁,去年冬天他的手冻得像胡萝卜,指尖裂着血口子,我在视频里看了心疼,连夜买毛线织了三双,他收到时举着在镜头前转圈圈,说姑姑织的比妈妈的还软。
可今年咋就不要了?
腊月廿八,我请了假回村。推开堂屋门,小远正蹲在墙根数什么,小脑袋冻得缩在棉衣领子里。走近一看,他手里攥着双旧手套——灰扑扑的,指根处补了五个补丁,每个补丁颜色都不一样,像块花布拼的小毯子。
小远,新手套多好看,咋不戴?我蹲下来摸他冻红的耳朵。
他把旧手套往怀里藏了藏:这双够暖。
爷爷在灶房喊:妮子,你来看看,娃这手套都戴三年了,线都磨透了。
我接过旧手套,指腹蹭到最上面那个补丁——蓝色毛线,针脚粗得像爷爷缝麻袋。第二个是粉色,歪歪扭扭,倒像是小远自己学的。第三个是米白,针脚细密,和我去年寄的手套线色一模一样。
这是妈妈走那年织的。小远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村口的风,妈妈说,等手套破了,她就回来补。
我心口一紧。小远妈去南方打工五年了,每年只在过年寄钱,视频里总说等攒够钱就回家。去年冬天,小远在视频里举着破洞的手套喊妈妈你看,她隔着屏幕笑:让爷爷补补,妈妈下次回来给你买新的。
后来破了洞,我就让爷爷补。小远掰着补丁数,第一个是妈妈走第一年,第二个是第二年......今年第五个了。他仰起脸,睫毛上沾着霜花,姑姑,等补到第十个,妈妈是不是就不用打工了?
我突然懂了。他不要新手套,是怕换了新手套,补丁就数不到头了。那五个补丁不是破洞,是他和妈妈的秘密约定——每补一次,就离回来近一年。
晚上,我悄悄把新手套的毛线拆了,跟着小远蹲在炕边补第六个补丁。他举着旧手套说:姑姑你看,这个补丁和妈妈的线色一样!我盯着他发亮的眼睛,没敢说,其实我翻遍了全村小卖部,才找到和小远妈当年用的同款蓝毛线。
临走那天,小远戴着补好的手套送我。风卷起他的棉帽,他追着班车跑,手套在冷风里晃,像朵摇摇晃晃的蓝花。
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旧物不是旧,是孩子藏在针脚里的盼头。就像冬天的手套,暖的从来不是手,是等春天的心——哪怕春天来得慢了点,只要数着补丁等,就总觉得它会来。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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