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诗词是文学史上刺骨的刀锋，读来钻心痛。

潘岳用《悼亡诗》划开“睹物思人”的伤口，元稹以《遣悲怀》刻下“贫贱夫妻”的悲戚，苏轼则在《江城子》里完成超越生死的悲叹。

这三首诗，写尽人类面对死亡最赤裸的颤抖与最庄严的抵抗。

潘岳《悼亡诗·其一》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帏屏无髣髴，翰墨有馀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恍如或存，周惶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冬春更替光阴逝，寒暑流转骤然变。

你已归赴九泉下，厚土重重永隔绝。

哀思能向谁倾诉？滞留此地亦徒然。

勉力恭奉朝廷命，收拾心神返旧职。

望见房屋思你容，进入空室想往昔。

帷帐屏风无身影，唯留笔墨残痕迹。

衣香尚未全消散，遗物依旧挂墙西。

恍惚似觉你犹在，惶惑忡忡心惊惕。

如同林间双飞鸟，一朝单栖形影只。

好似水中比目鱼，中途分离各东西。

春风循缝潜入屋，晨露檐滴声淅沥。

寝卧怎能片刻忘？沉痛日日积心底。

但愿悲情渐衰减，学庄击缶淡哀思。

元稹《遣悲怀·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昔日玩笑身后事，今朝一一现眼前。

你衣皆已施舍尽，针线匣存不忍开。

念旧情怜你婢仆，也曾托梦送钱财。

明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万事哀。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十年生死阴阳隔，虽不常思，却从未忘。

孤坟千里外，凄凉无处诉。

纵使重逢应不识，尘覆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归乡，小窗前，你正梳妆。

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想年年断肠处，明月夜，松林冈。

结语

潘岳教会我们，一件衣裳也是爱情的见证；元稹想说最深痛的不是死别，是“贫贱”中未竟的爱；苏轼说真正的重逢不在人间。

哽咽难言的时刻，灵魂深处响起的平仄声，正是这三首诗穿越千年的回响。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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