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八期##顶端2025夏日创作季#
春分刚过不久,田间的油菜花便泛起了金浪。张婆婆坐在门口的廊檐下,逢人就说:“我闺女在省城买了大房子,过些日子接我去享福了。” 她脸上的皱纹里藏满期望。
女儿女婿在省城打拼的这些年,张婆婆是翻着日历牌过来子的。得知孩子们贷款买了二手楼房,她连夜翻出压箱底的老布,缝了个结实的包,里面装满老家的艾草和干薄荷叶。装修时,她打电话给女儿:“小卧室里给我安个带灯绳的开关啊,家具要老式实木的,我摸着心里会踏实点。”电话那头女儿笑着应下。
麦子黄了,女儿给她买好了火车票让张婆婆来。接站那天,张婆婆背着装满腌菜的陶罐和布包,跟着女儿女婿穿过地铁的人潮。玻璃幕上映出她局促的身影,鞋跟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她觉得没有老家坑洼的石板路舒服。
“妈,冰箱里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和您女婿想趁着疫情向好,出去玩几天,留您一个人在家待几天。”吃完饭,女儿撒娇般搂着妈妈的脖子。
张婆婆听后笑了:“呵,闺女,你们走了,这大房子可就是我的了。”
第二天中午,女儿和女婿便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
晚上,张婆婆吃罢了饭,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挨个房间看。张婆婆看看这摸摸那,瞧哪都新鲜,她头次见到这么考究的房子。张婆婆推开玻璃窗手触到了防盗网,感觉自己像一只孤鸟被关在笼子里。
次日一早,张婆婆在社区秧歌队报了名领了服装。聊天的时候,一位自称在小区里住了多年的大姐告诉她,女儿家的房子里死过人,这让张婆婆红扑的脸上参杂了其它颜色。扭了一下午的秧歌,张婆婆真的累了,她草草吃了口晚饭,熟练地拉灭灯睡了。
午夜时分,一件怪事发生了,小卧室的灯突然自己亮了,灯光刺了张婆婆臃肿的眼。她揉了揉褶皱的眼皮:“我忘了关灯了吗,不能啊。” 她扯过灯绳熄了灯,翻个身接着睡。昏暗的房间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流淌进来,那灯如约好了般悄悄亮起,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张婆婆有点懵。
“经理,您说瘆人不,这盏灯半夜自己会亮。” 张婆婆指着屋顶那盏灯,给物业经理介绍情况。
张婆婆用手捂着要跳出来的心看着物业经理:“明明我拉灭了两次,可它又亮了两次,难不成有鬼在开灯吗?”
“不会的,阿姨,您先别着急,我帮您查一下。”
物业经理进了门换好拖鞋,掏出电笔检查漏保、线路和开关,他忙乎半天,才发现 “闹事” 电灯的开关是火线和零线位置接反了。
“阿姨,我帮您修好了,这灯今晚不会闹了。”张婆婆试验了一下,熄灭的灯的确不亮了。“谢谢啊”她把物业经理送出了门。
午夜,张婆婆没有困意,熄了灯她借着月光把灯绳放在枕头底下。过了一会儿,那盏熄灭的灯又亮了。这次张婆婆真害怕了,她相信这屋真有鬼。张婆婆脊背冒着凉气,她想是不是她死去的老伴跟她一起来了,悄悄开了灯。
早饭后,张婆婆去佛店请了一尊观音菩萨,买来蜡烛和香炉贡品等放在茶几上。
扭完秧歌回来,张婆婆在菩萨面前虔诚忏悔,祈祷那鬼今晚别再光顾她的房间。时针指向零点,她熄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雷声炸响,闪电的光里那盏灯又亮了,灯绳就在自己手里攥着它咋亮的呢?钢筋混凝土的笼子里张婆婆头皮一蹦一蹦的,她觉得脖子后面有人吹了口凉气。
两周后的一个晚上,女儿和女婿拉着行李箱从外面进来。夫妻俩一进门便看见老妈在客厅里虔诚礼佛,昏暗的房间里点着两只红色的蜡烛。她俩对视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没听说老妈信佛啊。许是张婆婆的佛事做得太认真了,女儿和女婿走到她跟前她都没察觉。
“妈,您怎么啦,咋不开灯啊?”女婿走向电闸箱合上闸开了灯,屋里顿时里有了温暖的光。
“孩子们,这电闸合不得灯也开不得。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夜里,我那屋拉灭的灯自己会亮,头几天只在半夜亮。我找物业经理维修后,那灯有时白天自己也会亮,把我老婆子吓坏了。听邻居说呀,这屋死过人,我怕是你们死去的爹跟来了,他打小怕黑。”张婆婆用手指了指那鬼开过的灯,眼神略带恐惧,看着女儿和女婿。
女婿一笑:“妈,您别害怕,我去看看。”
女婿是电工,他找出工具开始检查线路和开关,他坚信线路没问题,因为装修时电工活是他自己干的。他更不信世间会有鬼,卖房子的人也没跟他说这屋里死过人。
女婿查到拉线开关时,愣住了,他发现开关触片的螺丝松得要掉了,螺丝的松动造成接触不严,时间一长触片氧化造成电流短路,灯就自己亮了。他拿起螺丝刀换上新触片,拧紧螺丝,盖上开关盖。
“妈,开灯的鬼被我捉住了。” 女婿从梯子上下来,点亮那盏灯,吹灭了流着红泪的蜡烛。
女儿贴着妈妈坐下:“妈,您咋瘦了呢?”
“闺女,自从鬼来开灯,我就把电闸拉了,电饭锅和电池炉也不能用了。每顿饭我都去街上买,饥一顿饱一顿的糊弄着。”女儿抱紧妈妈,眼里噙着灰暗的液体。
这天晚上张婆婆关上门,依旧点起红色的蜡烛,拉灭了电灯。她眼睛瞪得比平时大几倍,坐在床上等着什么。张婆婆盯着那盏灯,烛光映红了她苍老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她双手合十进入了梦乡。
秋收的时候,风掠过村庄,张婆婆坐在屋檐下,戴了多年的蓝头巾在夕阳下有些发白。村里人问她:“婆婆,您在女儿家住得习惯吗?给我们讲讲省城的事呗。”
“我闺女在省城买的房子装修可好了,女婿特意给我装修了一个房间呐。”说这话时张婆婆拔起了胸脯。
张婆婆和乡亲们说了省城许多事,那盏熄不灭的灯她却未曾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