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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玉米大豆
张淑清
2024-09-01 05:53:11
  

  在我们辽南地区,说到新三鲜,大家都不陌生。七月中旬到八月上旬,这段时间是花生,黄豆,玉米成熟期。先说说玉米。

  青玉米,一直是农家饭桌的一大特色。父亲母亲春天那会儿,一定择边角地,落几粒早玉米种子,挖一铁锨猪粪,喂饱。风一吹,云一压来,雨就落了。玉米苗刚钻出土层,瘦弱的,柔柔的,像个小婴儿。黄绿黄绿的,经过几日的阳光雨露,星’

  辰的照射与滋润。苗苗越发茁壮了,俗语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犄角旮旯,柴禾垛,院坝头,生长的玉米,积极向上,蓬蓬勃勃。从出苗,到吃青玉米,不过六十天左右。早玉米个子矮,站在地上,踏踏实实,有些朴实,看久了,就像面对面杵着一位久违的兄弟。进入六月,园子里的槐树条架子,芸豆密密麻麻,一架子的繁星似的,长势喜人。土豆也该起了,芸豆炖土豆,成了整个六月的主打饭菜。摘一筐芸豆,起几枚土豆,再掰几随青玉米。炊烟袅袅,灶坑火旺旺的,母亲从泥坛子内挖一根猪骨头,葱爆锅后,炖上芸豆,土豆,骨头横陈其中。接着是黄灿灿的青玉米,锅边贴一圈玉米面饼子。火不能太猛烈,需要慢火炖,肉菜渗透在汤里。玉米也在油光光的汤上,洗个澡,入味儿。

  那时候小,七八岁嘛。在外面野够了,遭一身泥尘,头发粘着树叶,蜘蛛网什么的,闻着青玉米的香,顾不得洗手,掀了木头锅盖,伸手抓穗玉米,往嘴里塞,通常是舌头被烫出燎泡,好几天不见好,喝水吃东西就滋滋啦啦疼。母亲嗔怪说,该!谁叫你心急?

  青玉米在芸豆锅里烀好,格外香。饥荒年月,青玉米不是很多。每次烀青玉米,母亲人均分配,一个人一穗,或者两穗。舍不得一下子吃掉,用筷子插进玉米芯里,拿到伙伴们跟前,显摆一番,一粒一粒,津津有味的吃。每一粒玉米,咀嚼出猪肉的境界。我有个习惯,不知道和我同龄的人,是否雷同。烀玉米,不一下子吃了,留一半,晚上吃。乡村的夜,干净,清澈。尤其是一地月光,木头窗敞着怀儿,萤火虫,蚊子,星星,蝴蝶,蜜蜂,都会陆陆续续飞来,在房间停留。月色如水,我借着月光,一边翻看小人书,一边啃玉米。那是全世界最宁静的夜晚,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爱上读书的。至于后来成了一个业余作者,也与这样的夜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一个是追着撵着,乡里放映员小郭,到各个村屯看露天电影,年少时就喜欢揣着零食,炒黄豆了,落花生了,一颗糖果了,红薯了,土豆了。最多的还是炒玉米粒,白糖在当时,供销社有卖,挺贵的,秤一斤白糖回来,母亲断不允许我们随便吃,来人待客拌黄瓜放点。炒青玉米,用糖精化成水,等玉米在大铁锅蹦蹦跶跶,上下跳舞,将糖精水淋到玉米粒身上,烧得是玉米苞儿,轻火儿,炒出来的青玉米,外焦里嫩,甜香适宜。口袋内鼓囊着炒青玉米,和同伴们朝放电影的地方赶,下个坡,扔一粒青玉米嘴里,唇齿生津,米香萦绕。电影内容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对正在长身体的我来说,玉米对我有恩。

  读书后,生活条件逐渐改善了,玉米可劲吃,十里八乡的人,依旧青睐玉米,青玉米是每家饭桌的必备。父辈们和玉米相偎相依,到了我们这一代,也毫不逊色。我前半生在村子里度过,与父母一样,种一茬青玉米,不占用大片的责任田。炖一锅芸豆,煮一块猪骨头,这阵子的猪骨头,不像母亲掌勺时,肉剔得精光。常常是一整个猪小肘子,芸豆锅里炖的猪骨头,肉入口软烂,肉香四溢,别有一种味道。玉米也是原汤化原食,沾了骨头肉香,大刘就得意吃芸豆锅里烀得玉米,猪骨头肉。那顿,一准倒一杯高粱酒,一口酒,一口肉,再来一口玉米。喝得红光满面,汗津津的。小日子像咂了甘蔗,甜蜜蜜的。

  住到城里后,即使是雪花飘飘,冰天雪地的冬季,也可以在超市,买到青玉米。经过加工的青玉米,上锅煮,抑或在芸豆锅烀,没有在村子里吃出来的玉米味儿了。

  前天上班,同事小娄拎了一卫生袋烀好的毛豆,就是青黄豆,我们这里称为毛豆。我吃了几枚,豆香弥漫。想起吃毛豆的几个故事,那会子生产队没解散,队里种着大块大块的黄豆,趁着黄豆鼓荚时,我拉着弟弟,趁着屯里人午睡,溜到地里,撸一包毛豆,盛在衣裳前襟,猫着腰,跑出豆地,在山根底下,找来树棍儿,枯草,划着火柴,烧毛豆吃。那叫一个绝,香。吃得嘴巴,脸蛋子黑黢黢的,吃完,打扫好场地,钻进河套洗一洗。结果,着凉,窜稀。走一路,拉一路。回到家,也不敢向母亲说。硬上厕所,母亲知道大概,就压着声训斥,别再偷嘴,让队长逮住,扣工分的。母亲用土法治拉稀,往贴勺子倒一羹匙豆油,上柴禾火烧沸腾,加一撮白糖,吹一吹,趁热喝下,肚子不大功夫,就不痛了。

  土地承包到户后,父亲合理规划利用,每年种一亩黄豆,毛豆下来,何愁吃不到毛豆?人是个贱胚子,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黄豆士兵似的,立在田垄上,想吃随时摘来。拿盆盛,钵子装,却吃不动了,吃上一把毛豆,就涨肚。好的生活环境,居然将脾胃搞坏了。吃什么不下货,毛豆和青玉米如出一辙,任何时候都能吃到,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满大街小巷吆喝着卖青玉米,毛豆,我坐在单位办公桌前,竟波澜不惊,心不动。
再说说落花生,之前我写过一篇《跪着起花生的父亲》文章,发了好几家杂志报纸,在我的人生履历上,我对村庄的每一种庄稼,谈不上耳熟能详 至少我和作物们真心相处相爱过。在我们家,花生,玉米,大豆都很被重视。我来城里十年,父亲母亲每年种一地花生,秋天起了,晒干,送一袋子给我和弟弟。花生刚起时,洗净,上锅煮熟,吃着绵软,浓郁的香气。我也是借花献佛,把父母给得花生,分一杯羹,赠予两个同事。增进彼此的关系,一粒小小的花生,却带着神圣的使命,行走人间。父亲呢?一如既往,他右腿股骨头坏死,不能蹲久了,唯有跪着,一点一点往前挪移,起花生。在父亲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收获谷物更有意义了。
现在,回老家。饭口上,少不了一盘毛豆,一盘落花生,一盘青玉米。它们坐在一张木头桌子上,和我们分享着丰收的喜悦,团聚的温暖。艳阳高照,喜鹊停在一睹石头墙上,唱得如醉如痴。
如今,不少城里人来村里做客,不吃大鱼大肉,专拣落花生,毛豆,青玉米,山野菜等粗粮吃。这几样土产品,在酒店也是身价不菲。就我家而言,我是离不开玉米,花生 ,毛豆。父亲母亲更是一日三餐,少不了玉米粥,青玉米。
走在城市幽深的巷子,低矮的瓦屋前后,迎风站着的玉米棵,花生棵,黄豆棵,最能牵动我内心的一湖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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