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老巷口的"墨香斋"宣纸铺总飘着潮湿的檀香味。周墨戴着圆框眼镜，正在整理新到的泾县宣纸，忽然被玻璃门撞响的声音惊得一颤。

 

"老板！来十刀洒金宣！"染着蓝紫色头发的姑娘把信用卡拍在柜台上，"我们社团要办古风书画展，明天就得用！"周墨推了推眼镜，从柜台下抽出一卷宣纸："姑娘，这洒金宣得用真金箔，从捞纸到砑光要二十八道工序，我库房里现成的是机器制的..."

 

"能写字不就成？"姑娘翻了个白眼，"现在谁还讲究古法？"周墨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墨香斋的宣纸，要经得起百年摩挲。"他转身摸了摸墙上挂着的老照片——年轻时的祖父正在竹帘捞纸，晨光里，纸浆在帘上缓缓凝成素白的纸页。

 

三天后的暴雨夜，周墨被电话铃声惊醒。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周老板！展览上的字全洇开了，赞助商说我们弄虚作假！"周墨撑着伞冲进雨幕，展厅里，一幅幅书法作品像被泪水浸透的蛛网，墨迹在纸面晕染成诡异的形状。

 

"机器纸吸水性差，墨汁浮在表面。"周墨蹲下身，捡起一张皱巴巴的宣纸，"真正的手工纸，要在青檀树皮与沙田稻草里熬煮出岁月的耐心。"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带着学徒去深山砍青檀树，树皮在石灰水里浸泡整整三个月，才褪去苦涩。

 

三个月后，"墨香斋"门口挂出了新招牌：古法造纸体验坊。穿汉服的姑娘们围在竹帘前，看周墨将纸浆轻轻舀起，阳光穿透薄薄的纸膜，映出她们惊叹的脸。"捞纸讲究'一帘水纹，半世功夫'。"周墨手把手教她们控制竹帘的角度，"就像酿一坛女儿红，急了，味道就变了。"

 

深夜，周墨独坐工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新制的宣纸坯上。他想起祖父说过，好的宣纸会呼吸，能记住每一滴墨的温度。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周墨将宣纸轻轻叠起，在时光的褶皱里，听见古法造纸的脉搏仍在静静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