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财立方《财金先生》第58期

【大河财立方记者 段伟朵 文洪昊旸 摄影摄像 王琳琳 剪辑】在全球化背景下，出海成为越来越多中国企业的战略选择。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导致国际经贸规则博弈加强。如何面对合规的挑战，成为企业出海面临的重大课题。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弘扬企业家精神，加快建设世界一流企业。”在迈向世界一流企业的进程中，合规制度建设是必经之路。

可以说，企业只有依法合规经营才能行稳致远，已成为业界共识。那么，我国企业合规建设进程如何？走出了一条怎样的发展路线？企业为何要重视合规管理这一全球规则？近日，大河财立方记者专访了深圳市企业合规协会会长、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第十项原则专家组成员、原任商务部研究院跨国公司研究中心主任王志乐。

在比较中思考

对百余家跨国企业开展“田野调查”

近年来，“合规”成为企业发展进程中的一个热词。不过，对于王志乐来说，如果从最初的思考算起，他对企业合规的探索与研究，已有20多年的时间。在中国企业强化合规进程中的不少关键节点，都有他的研究和助推的印记。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中国人民大学任教的王志乐前往德国留学进修，主修德国近现代史，研究德国现代化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在德国纽伦堡市的拉特瑙地铁站，站台一面高大的瓷砖墙壁上，有巨大的拉特瑙画像和他的一句名言“Denken heist Vergeichen”引起了他的关注。拉特瑙是德国历史上著名的企业家、政治家和作家，他这句话翻译成中文是“思考意味着比较”。王志乐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反思实际上体现了拉特瑙这句名言。这句名言后来一直敦促王志乐在获取不同信息的比较中，实事求是地研究现代化的经验以及企业全球化发展的路径。

“做研究就要搜集全方位的信息，在比较的基础上思考。”王志乐告诉财立方记者，在欧洲留学期间，中西方在文化、理念、风俗、习惯等多方面的碰撞让他意识到，现代化不仅仅是产品、技术、设备等硬件实力的提升，还有理念、文化等软实力的提升。后来他推进企业合规体系建设，正是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1992年，王志乐从人民大学调任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随后在该研究院新建的跨国公司研究中心担任主任，跨国企业一直是他的研究重点。其间，他对外商投资的企业开展“田野调查”，结合在比较中思考的研究方法，先后完成了德国、日本、韩国、美国和新加坡等国家重点企业在华投资研究。“每一家企业的调研，几乎都要跟上百人对话，其中既有外国管理者，也有中方合作伙伴，还有相关的各级政府官员。”王志乐笑着告诉记者，当从事所热爱的事业，仿佛不知疲惫。

据统计，多年来，他累计访问调查了欧美日韩等国家的100余家著名跨国企业在其母国的总部，以及这些跨国公司在华500余家代表机构和投资企业，撰写和发表了一系列关于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发展、跨国公司的战略管理、跨国公司责任理念等内容的论文与著作，研究、记录了外资企业在中国从落地生根到蓬勃发展的过程，为中国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建设提供了翔实的参考范本。

在探索中前行

摸清中国企业合规建设的发展脉络

调研中王志乐注意到，不少大的跨国企业都会出具社会责任报告，内容包括在环境、社区、员工福利以及反腐败建设方面的具体举措。

2000年，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成立，旨在“为全球市场带来人性化的面孔”。全球契约组织将有关人权、劳工、环境和反腐败的全球契约十项原则纳入企业战略和运营中，号召全球企业遵守国际公认的价值观和原则。

“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的成立，标志着在全球范围开始推进企业合规，意味着促进企业合规成为全球范围的共识。”王志乐表示，随后到来的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时有一个口号“与国际接轨”，其实就是与国际通行规则接轨。入世前后，中央政府清理法律法规和部门规章2300多件，地方政府共清理19万多件地方性法规、政府规章和其他政策措施。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与国际接轨，按照国际通行规则引进来和走出去。此后中国经济融入全球化发展，从小到大，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2005年，王志乐受邀参加全球契约组织在上海召开的全球契约中国峰会，几年后被聘请为该组织的中国专家。“当时我很受震动，意识到强化合规管理成为一个企业在全球化时代必须面对的全球规则。”

2008年，西门子商业贿赂案引发全球关注。王志乐将跨国企业的合规管理、法治建设动向以及对策建议写了一份报告呈交给商务部、国资委等部门，获得高度认可。2010年，他组织力量开始了新一轮对跨国企业的调研，重点从研究企业战略管理转向合规管理。

2017年初，中兴通讯公司因出口管制问题被处罚，引起中央领导高度关注。这一年5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三十五次会议上提出“规范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加强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合规制度建设”。

对于中国企业合规管理发展而言，2018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这一年，国务院领导要求国有企业带头在企业境外经营中强化合规管理。习近平总书记在同年11月1日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要求民营企业家“在合法合规中提高企业竞争能力”，把合规管理提高到对全部企业全方位的要求层面上来。

在党中央、国务院领导推动下，2018年三个重要文件发布或实施——国家发展改革委等7部门印发了《企业境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国资委出台了《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中国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的GB/T35770-2017《合规管理体系指南》正式实施。

“三个重磅文件的发布，让具有中国特色的合规管理体系在全国范围内快速建立并推广开来。”王志乐告诉记者，自2018年至今，短短几年时间里，从中央到地方，从央企到地方国企再到民营企业，都在快速行动。至今，全部央企都建立了合规管理委员会和合规管理部门，地方国企参照央企的经验积极进行合规管理体系建设。许多民企也开始建立合规管理体系。此外，已经建立合规管理体系的企业正在开展评估和认证，提升合规管理体系的有效性。

合规管理

为企业筑牢“护城河”

“合规竞争力是中国企业走向世界、融入全球化的重要软实力，在体系建设过程中需要注意几个方面。”王志乐建议，首先企业要充分认识合规管理的重要性，合规管理体系建设是“一把手工程”，需要纳入企业战略管理的高度。“企业高质量发展进程中，合规管理体系建设将为企业打造强有力的保障，筑牢‘护城河’。”

其次，合规管理体系建设是中国企业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当前企业面临全球化的战略转型，国际竞争越来越体现为制度、规则、法律之间的竞争，制定、实施企业全球发展战略时必须引进合规管理。“合规竞争力是企业从大到强进程中的关键竞争力。”王志乐说。

第三，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建立之后，一定要注意增强体系的有效性，从纸面合规走向实质合规，对合规管理体系进行评估与认证。

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如何建立？王志乐总结了“4+1”体系，包含合规管理制度体系、合规管理组织架构、合规管理运行机制、合规管理文化建设，以及信息化建设。“企业在建立合规管理体系过程中，要积极进行调查研究，健全合规制度。要进行效果评审，推进持续合规，最终形成合规文化。”

河南等省份积极加入

合规管理建设开启新篇章

持续不断专注一个领域进行调查研究，不少人称王志乐是“中国企业合规第一人”。然而，他总是婉言谢绝：“我只是一名学者，有幸把跨国企业作为研究方向，对企业合规管理进行了探索，为政府部门制定政策提供了建议，为企业提供了管理咨询，仅此而已。”

如今，年逾七旬的他依然奔走在研究一线。11月20日，在郑州举行的第十九届大河财富论坛首场重磅活动——2024企业合规发展交流会现场，他以《强化合规管理 打造一流企业》为题进行分享，备受欢迎。

“目前，包括河南在内的省份都出台了企业合规管理办法，我觉得非常好，为推动当地企业全面加强合规管理，加快提升依法合规经营管理水平提供了因地制宜的指引。”王志乐说，不仅是政府层面，市场、企业、媒体也应该积极参与进来。此次举办的企业合规发展交流会就打造了这样一个互动交流的平台，为河南企业合规管理发展与建设提供了有益、有效、有力的助推。

展望未来，王志乐充满信心。

他告诉大河财立方记者，今年7月1日起施行的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第一百七十七条规定，“国家出资公司应当依法建立健全内部监督管理和风险控制制度，加强内部合规管理”，国有企业合规管理首次被纳入法律。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明确提出“加强企业合规建设和廉洁风险防控”“建立同国际通行规则衔接的合规机制，优化开放合作环境”，更是将合规管理建设提升到一个新高度，并提出了新要求。“不仅仅要求企业合规，并且要求各级政府要合规，在对外开放的过程中，通过建立同国际通行规则衔接的合规机制，打造良好的对外开放环境。”王志乐说。

“可以说，我国合规管理建设已经开启了新篇章。”王志乐表示，相信在迈向世界一流企业的进程中，合规管理将为越来越多的企业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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