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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3期
星河
王东照（河南）
对光芒的一次重塑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束光是扭曲的，
从屋顶的枯枝上泄下来，砸在
策兰的诗页上，“栗树的那边才是世界”。
“灰烬的光辉”信守着它最后的诺言，
多么任性的光芒啊，你把太阳的喉头
赤裸裸地关闭在生死的边缘。
也可能这是你未来的一次假设，
留下你的厄运，把兀自
跌落的灯火，在更暗的角落里一把高高举起。
北野（河北）
婚礼上的母亲
母亲一直在缩小，儿子总是要长大
你让她在音乐中回忆，如同让她
一个人来到星空下
月光流逝，河水枯竭
黑暗的土地在不同的朝代翻滚
她的每一颗心都碎过了。无数人目睹
一个人的弯曲。无数人在围观
一个生活中的笑话。秋风一遍遍
吹着她满身的污垢，吹着她令人不安的
拘促和羞愧，没有人能
把一个母亲领出绝望的世界
从烛台到脸庞，我知道那道墓碑
它来自某座悬崖。我知道那双手
它来自被绑住的绳索。母亲接过鲜花
她今天站在儿子的婚礼上
双肩颤抖，潸然泪下
今天多么过分，你们揭开了
一个母亲的伤疤
痛哭的母亲没有因此获得荣誉
一位来自生活底层的老母亲
苍老不安，满头白发，像一颗丑陋的
鹅卵石，她可怜巴巴地站在星空下
罗龙邦（河南）
舟过长江
他们涌到甲板上，像冲动的潮
在傍晚，霓虹亮起之前，灰色调的
城市把幕布掀开一角，而波浪
死死握住北方人心里的静
舟行片刻，两岸逶迤
短途的江景被唤醒
我听到他们说话，吵闹。而我
一个独处的人，终于
领略到江风中的不幸
把手从栏杆上取下
逃向舱内，空旷中
一只水鸟降落
江维中（浙江）
夜曲
归鸟躲进云层
失重，翘起一个有星的黄昏
蝉声在麻黄道树之外悬空——
有人，从垄上走过
暗色的跫音，飞掠在月亮背后
褪去了田野的盛妆
失群的獐鹿
被山神的睡袍裹藏
艾川（河南）
野马群
戈壁滩上，风在静止时
是一根拴马的柱子
羌笛在幽咽时，也是一根
孤烟在笔直时，是最适宜的一根
看，野马多么乖巧
它们深谙尘世之道，将扬起的马蹄
轻轻落入预置的蹄印里
将沉重的喘息安放在一朵小野花上
每次看到野马群
我都屏住呼吸，摁住心头涌动的血
我知道无休止的奔跑
是因为拴马的柱子出了问题
孤烟在空中拐来拐去，像是放弃，又像是牵引
老蕃麦（新疆）
莲花寺
跛腿的僧人走不动了
莲花寺塔顶的灯光
夜夜领着漫天星星
来看他
檐铃高挂
风
继续诵经
张橙子（云南）
夏至
荷花挥别了蝉鸣，先自谢幕
莲蓬上的青春痘渐趋明显
灼热的气氛已不适合拥抱
所有的问候都只能是敬而远之
日子盛极而衰，像中年的欲求
有些，如打在牛背上的苞谷秸秆
正一截一截向黄昏的远山投诚
那些艳丽无比的花正在老去
那些挺拔的躯干也正在弯曲
在一束凉风里思念成瘾
所谓的药，就是一场雨后的蛙声
吉尚泉（辽宁）
下弦月
水声和水声相连，一条河
是否就有了雏形和出处？青衣出场
台词滚烫，一弯下弦月
恋人一样眉目传情
故乡遥远，提灯的人
正在石板路上徘徊
唱腔里走过四季和繁华
掌声突然，有未知的惊喜和尖叫
推开旧日房门，秋色漫过泛黄的记忆
只有下弦月，为一个人
守口如瓶
靖培生（山东）
拒马河之夜
太行山静静地卧着
拒马河水透露着几分神秘
一丛浪花炫迷了天上的星眸
旁边的驿马岭隧道
正有一列火车轰鸣着穿过
给仙人峪，留下一串又长又远的猜测
涞源县城枕着拒马河睡了
河边一只金钱蛙耐不住寂寞
突然仰头，对着空山大叫了一声
胡富健（浙江）
又是一个采摘季
橘林，成就连片桅杆
替立冬站在水岸
挂满灯笼
桅杆上白鹭与橘说着什么
仿佛父亲仍在
让我千万别惊扰
橘子是些悲悯的果子
懂人间悲欢
我有生离死别
它便一味地低头致哀
很久很久，我凝视橘子
凝视着这些悲伤
付出越多悲伤越重
特别是未能挽留即将成熟的享受
又是一个采摘季
没有你的采摘
我只能在路边摊挑拣
犹如在茫茫人海中寻找
消失的你
捧起橘子像拥抱着你——我的父亲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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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周倩羽、袁梦颖（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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