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星计划1期# (散文)桃花灼灼处，结义照千秋
 作者:常涛

     春末的涿州，桃花开得正疯。我满怀虔诚之心走进三义宫。宫里满院桃花开得正艳，花瓣纷飞，恍惚间竟像是跌进了一千八百年前的那场花雨里。
     红墙灰瓦的大殿前，三尊塑像威风凛凛。刘备的眼神透着股憨厚里藏着的英气，关羽美髯垂胸，丹凤眼微微眯着，倒像是在睥睨天下，张飞豹头环眼，握着丈八蛇矛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扯开嗓子吼上一嗓子。说来也怪，明明是冷冰冰的泥塑，可看着看着，耳边竟响起了碰杯时清脆的叮当声。
     那会儿的刘备还只是个编草席的穷小子。这天晌午，他蹲在街边数着铜板，突然被一声闷雷似的吼声震得一激灵："呔！这绿豆掺了沙子，当俺老张是冤大头？"抬头一瞧，卖绿豆的黑脸大汉正揪着个欺行霸市的混混衣领，胡子都气得炸开了花。
     "这位大哥消消气。"刘备赶紧起身打圆场，"我看这事儿好解决，您先松手，有话慢慢说。"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骑着枣红马的长须汉子勒马停住，丹凤眼扫过眼前的争执，竟也翻身下马帮忙调解。
     后来才知道，这黑脸的是杀猪卖肉的张飞，长须的是逃犯关羽。三人找了间小酒馆坐下，张飞拍着桌子喊："今日遇上二位，真是痛快！不若咱们结拜为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关羽抚着长须沉吟片刻，刘备却已经红了眼眶："我刘备空有汉室宗亲之名，却只能编席为生，若得二位相助，定不负今日之约。"
     要说这结拜的主意，还真不是张飞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八拜之交"的说法，战国时廉颇蔺相如"刎颈之交"更是传为佳话。不过像刘关张这样在桃花树下焚香盟誓的，倒是头一遭。据说当时张飞特意选了城外那片最茂盛的桃林，还让人搬来三坛自酿的高粱酒。
     桃花纷飞的四月天，三人齐刷刷跪在红绸铺就的祭坛前。刘备捧着香，声音微微发颤："备虽不才，愿与二位兄弟共图大业，匡扶汉室。若违此誓，天人共戮！"关羽跟着上香，凤目里闪着光："关某飘零半生，今日得遇明主，定当肝脑涂地。"轮到张飞，他直接把香往地上一插，扯开嗓子喊道："俺老张别的不会，就会杀人！谁要是敢欺负大哥二哥，我这蛇矛可不认人！"
     这一拜，拜出了个流传千古的"桃园结义"。后世人提起这事，总爱说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那会儿的他们，哪里想得到日后会名震天下？不过是三个不得志的汉子，在乱世里彼此取暖罢了。
     说来也神奇，自打结拜后，这哥儿仨还真做出了一番事业。民俗里总说，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三义宫里的桃花会比别处开得更艳。老辈人讲，那是刘关张的英魂在护佑着这片土地。前些年翻修三义宫，工人在地基里挖出个青铜酒爵，上面刻着的云纹样式，和史书里记载的汉代酒器一模一样。有人说，这说不定就是当年他们结拜时用的酒爵。
     诗词歌赋里写桃园结义的可太多了。罗贯中在《三国演义》里写："桃园结义薄云天，偃月青龙刀刃寒。一骑绝尘走千里，五关斩将震坤乾。"短短几句，就把兄弟情义写得荡气回肠。我还在一本旧书里见过首打油诗，写得挺有意思："张飞卖肉又卖酒，关羽绿豆掺沙走，刘备织席会豪杰，桃园一拜天下吼。"
     每年正月十六，涿州的百姓都会来三义宫赶庙会。庙会上最热闹的要数"桃园结义"的实景表演。三个壮实汉子扮成刘关张，穿着戏服在桃花树下重演结拜场景。扮演张飞的演员特别入戏，每次都把"蛇矛"往地上重重一戳，震得桃花簌簌往下掉。孩子们看得直拍手，老人们却抹着眼泪说："当年啊，就是这样的......"
     逛庙会时，我看中了一串桃木手串。摊主是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他一边给手串打结，一边念叨："这桃木辟邪，刘关张结拜的桃树，那更是灵验。"有次我问他，真有那么神？老爷子眼睛一瞪："咋不信？你没听说过？当年长坂坡，赵云单骑救主，就是靠着怀里揣的桃木符，才从曹操百万大军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说来也巧，前阵子我在网上刷到个视频。三个大学生穿着汉服，在校园的樱花树下模仿桃园结义。他们学着古人抱拳，有模有样地念誓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突然笑场："咱可别咒自己啊！"弹幕里刷满了"哈哈哈哈"……
     桃园结义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千年，或许就在于它道尽了人心底最朴素的渴望——在这纷繁复杂的世上，能有几个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现代社会里，我们总说"人脉""资源"，可翻遍手机通讯录，又有几个能在深夜接到你电话时，二话不说就赶来的？
     三义宫里有副对联写得好："同心协力，救国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初看觉得这话太大，细琢磨才明白，所谓兄弟情义，从来就不只是喝酒吃肉的热闹。刘备带着关张四处征战，为的是匡扶汉室；关羽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为的是信守承诺；张飞在当阳桥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兵，为的是护住大哥的基业。他们的情义里，藏着家国大义。
     夕阳西下时，我又回到那片桃林。晚风吹过，枝头的花瓣打着旋儿往下落，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三个身影在花影里举杯大笑。刘备还是那副憨厚模样，关羽捋着长须，张飞笑得胡子都在抖。他们的故事，早已化作春风，吹进了中国人的血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