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过生日
高亮和岳红来到岳根生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多分钟了。他们看到，岳根生的儿子、儿媳、孙子和女儿、女婿、外孙女都已经在那里了，岳红的婶母王茜也已经把菜做好摆在了餐厅的饭桌上了。
按照高陵一带的习俗，高亮的父亲刚刚去世还没有过“五七”，他是不能走亲戚串门的，会让亲戚们觉得“晦气”。可当兵出身的岳根生和在城市里生长的王茜都不迷信这一套，之前还专门交代岳红，春节期间让她和高亮一起到家里聚一聚。
王茜在市税务局机关上班，一看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她见岳红和高亮到来，慌忙给高亮让烟、倒茶，拿糖果、水果，还一个劲地说：“你看你们，早给你们说不让买东西，咋又买这么多呀。现在孩子不是放着假嘛，咋不把他也带着过来玩呀？”
高亮面对岳红婶母的热情洋溢，感觉有点局促不安。他一面回答着婶母的询问，一面端起茶不安地喝了两下。
岳红和高亮这次串门，一来是过年呢自然要来给叔父、婶母拜年的，二来是恰逢叔父生日，是要给叔父拜寿的，可是进门后一直也没有见到叔父，于是岳红便问道：“俺叔没在家？”
“他刚出去”，王茜笑着说，“刚才他几个战友打电话，非让他去饭店给他过生日不可。他临走的时候还专门交代，让你兄弟和妹夫陪高亮多喝几杯。”
这时，正在旁边吃着东西的小男孩冲着王茜喊道：“奶奶，还不开饭呀，都等半天了，我早就饿坏了。”
王茜先是朝小孙子一瞪眼，说：“看你这孩子！”接着马上转副笑脸，对高亮和岳红说：“走，咱吃饭去，边吃边说话儿。”
他招呼大家到餐厅入座。几个人推来让去，最后还是把高亮推到了上位。
岳红的叔伯弟弟和他妹夫俩人分别坐在高亮的左右，其余四个女的和两个孩子挨次坐在一起。
岳根生住的是三室两厅的住房，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精美细致的装修，豪华典雅的家具，精心恰切的布设，处处洋溢着现代城市人富裕优越的生活气息。
高亮来这里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每次来总有一种拘谨和自鄙的感觉，尤其是自己下岗以后。
“来，高亮，你婶儿先给你倒两杯酒。”
高亮坐在上位的位置上还没有稳住神，王茜已经把两杯透亮的五粮液酒端到了高亮的面前。
往年给岳根生过生日，总是岳根生坐在主位上，并且总是高亮先给叔父敬酒祝寿。今天寿星岳根生没在家，让他坐在寿星的位置上，并且是婶母先给他敬酒，弄得高亮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王茜活像一个外交家一样，潇洒地规劝高亮，一定要把酒喝下去，不能辜负婶母的一片心意。
高亮站在那里，恭敬地双手接过酒。他嘴巴张了张，本来是要说几句客套的话来，可一时语塞，竟然想不起说什么话才算得体，顿时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两边的叔伯内弟和叔伯连襟看着高亮犹豫尴尬的样子，也在一边撺掇他，快把酒喝下去为好。
高亮脸色微微涨红，他看拗不过去，一急，挤出了一句：“谢谢婶儿，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先喝了。”说罢，把两杯酒一饮而尽。
他还没有把空杯子放到桌上，王茜又把两杯酒送到他的面前。
王茜说：“这两杯你替我给你母亲捎回去，算我给他拜个年，你回去以后要代我向她问好，啊——”
高亮只好又把两杯酒接到手中，仰脖喝了下去。
接下来，王茜又给高亮端两杯，自己也端两浅杯，和高亮碰杯而饮。
六杯酒下肚，高亮觉得舌头和上腹部热辣辣的。他坐下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坐在主陪位置上的叔伯内弟便开始哥长哥短地给他敬酒。接着叔伯连襟上阵，再一番哥长哥短。一会儿，高亮只觉得眼睛发直，舌头发短。
岳红看高亮的神情，知道他空心头喝得太猛，便劝他歇一会儿吃点菜。
王茜把岳红拿去的蛋糕切成小块儿，然后分给大家吃。
两个小孩吃了一口，便先后吐了出来，分别喊叫着不好吃。
岳红脸红了一下，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块尝了尝，感觉挺香挺甜的，便说了一句：“没有什么怪味呀！”
两个小孩的母亲分别训斥自己的孩子。王茜见状赶忙打圆场：“看你们，把孩子都惯坏了，多鲜多香的蛋糕都不吃，待会儿你们拿回家去吃。”
“我才不拿呢。一会儿吃俺妈买那个，那个三层高，五百多块呢，好吃。”王茜的外孙女奶声奶气地说。
王茜的孙子一听，不甘示弱地说：“哼，你们那蛋糕才五百多块，俺给爷爷买的衣服三千多块呢！”
高亮晕晕乎乎地坐在那里，夹了一口菜，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他一扭头，看见餐厅的角落里放着许多成箱的南方鲜水果，还有两箱高档名酒和几个又圆又大的西瓜。还有冰箱上面那一盒尚未开盒的蛋糕。他看见，那蛋糕也是“好运来”牌子的，大小和自己买的那个差不多，可能是里面层数多、造型复杂吧，他想。
岳红看高亮呆呆的样子，悄悄地推了他一下，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王茜看看高亮的神情，知道他已经喝多了，忙热情地给他夹菜加水，劝他多吃点菜，多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