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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刀营那棵挂过刀的大杨树【我的父老乡亲系列笔记】
葳蕤苑
2024-09-04 17:26:24

#新星计划4期##创作挑战赛五期##顶端秋日创作季#

挂刀营那棵挂过刀的大杨树

电视台门卫室有三班保安负责单位的安全保卫工作,每班两人共计6人,6个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同性格迥异各有千秋。一直以来,每每从单位门口进出,早已习惯了与保安相视无语或无视而过,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有种相安无事本该如此之感。

今年10月初,新调来一位保安,中等身材体格匀衬相貌堂堂。更主要是,此保安与其他保安最大的不同是,少了一份矜持,多了一份豁达,少了一份严肃,多了一份热情,一见我从门前经过,只要在班,就声如洪钟地打招呼:

老柴,上班了!……老柴,下班了!……老柴,慢走啊!

初闻,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我何德何能受其如此礼遇呢?本乃人间一凡夫,无官无权一普通员工,多年前在沙北海河路电视台工作,于2018年9月抽调到大学路电视台协助工作,正式入驻该电视台是在机构改革的2020年元月,虽然工作身份已经归属于此,但总有种心灵无归宿、非主场踢球之感,还时时地怀念沙北那个紧凑的小院落,和那些近百十号和睦相处的同事。世事变迁,现如今只剩下了追昔,失落感可想而知。

正是有着这种情怀,日久,便对热情的保安好感俱增。工作不忙时,经过门口便有意停上一停、歇上一歇,与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日子长了,倒也了解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

宁德强,现年56岁,漯河市源汇区源汇新区挂刀营村2组村民,其先辈于清朝年间由问十乡马店村迁此定居至今,前些年一直在建筑队拎砖提灰彻墙运土,工作虽然辛苦,但自食其力倒也衣食无忧,近些年,因年龄和体力的原因,才做起了安保工作。

老宁很健谈,谈古论今轶闻趣事张口就有,且语言风趣让人舒适。一次,无意间提起他所在的村子挂刀营,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把他自小所见所闻所知道的如竹筒倒豆一般,一粒不剩地倒了出来——

老宁说:“我们挂刀营村名的来历,就是因为抗金英雄岳飞而得名的,当时,岳飞对阵金兀术,在沙河南岸摆兵布阵,他的军营就在我们村里驻扎,为严肃军纪避免军人祸害百姓,就在我们村西头的一棵杨槐树上,挂了一把大刀,提出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口号,违令者杀无赦!此举,让附近村民深爱其惠,为了纪念岳飞,村人就改村名为挂刀营了。”

“这可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且,岳飞在漯河以及源汇范围内也留下了不少村名典故呢?”我明知故问。

“是呀!”。老宁快人快语地说:“我们村子西南角的指挥寨村,就是因岳飞当时设指挥部在该村而得名,我们村子西南方的马店村,就是喂养岳家军战马的村子,南边的马夫张村,也是为纪念那位为岳家军喂养战马的张姓马夫而得名……

“挂刀营村挂的是什么刀呢?”我追问道:“是腰刀、是砍刀吗?”

“不是腰刀也不是砍刀。我听老辈人讲,是两米长的关公刀,寒光闪闪,冷气逼人,在杨槐树上一挂,威震一方!”

老宁连续多次说到“杨槐”,我以为自己听差了读音,就又反问了一句:“杨槐?啥是杨槐?”

“哈哈哈,你没听说过杨槐树吧?”老宁得意地笑了起来:“杨槐呀,这是我们挂刀营的“特产”,就是杨树和槐树的结合体!”

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解:“是嫁接的树种吗?”

“NO、NO!”老宁根本不给我做任何解释,而是接着说道:“听老一辈人讲……”。老宁时不时把老一辈人挂在嘴上,有扯虎皮拉大旗之嫌了。我想,他可能感觉自己56岁的年龄谈起村史来,不足以让人信服,只好冠上“老一辈”以振气场。

“我们村那棵大杨树,有多少年的历史,无人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好多年,那个大杨树还在,六个青壮年无法搂抱得了。老宁说:“让六个青壮年无法搂抱的大杨树,世间罕见,更为出奇的是,大杨树虽然有六搂之粗,但其中间全空了,村杆已经烂掉,只留下了厚实的杨树皮撑着树干和茂盛的枝叶。”

“大杨树竟是空心树?”我心中称奇。自然而然地也想起了我的老家柴庄村,那个在村子西北角的大皂角树,有三搂那么粗。据传是明初洪洞县柴氏先民建村之初栽培的,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我小时候上学,皂角树旁是必经之路,因大皂角树一侧树皮自下往上裂开五六十公分的口子,一遇有阵雨天气时,孩童们就可以躲到中空的树杆里去避雨,同时能够容纳四五个小朋友呢……

“应该是小鸟立的功!”老宁打断了我的思绪:“大杨树树心空了起来,有人推断,不知何时有小鸟叨了一棵槐树种子,无意间落到了杨树中心。槐树种子遇到了合适的土壤和环境,就疯长起来,一下子就长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也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里,槐树在杨树的护围下,竟长成了四人搂的大槐树。面对槐树寄居杨树中心生长的奇观,我们挂刀营的村民,就亲切地称叫这两棵合体树为杨槐树。”

听着老宁的话语,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杨槐树共生共存的和谐画面。

“杨槐树是有灵气的!”老宁顿了顿,无不得意说:“这就是挂刀营杨槐树的来历。”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郾城区化身台寺的那棵600年之久的银杏树——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更因何故,构树的种子竟在银杏树的大枝丫中间发了芽,现已经有腕口般粗壮,近观,银杏树上结着圆圆的绿绒绒的构树果实,甚是称奇。

“杨槐树现在还在吗?”

“早就砍掉了,可能是在1958年“大跃进”被砍掉的。”

“哦”了一声,感到特别的可惜。

“树砍掉之后,就卖给了村里的木匠。”老宁毫不保留地说道:“这里还发生过一些离奇的故事呢。”

“啥故事?”我急切切地问道。

“木匠是我们村子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叫周文武,在方圆左近很有名气,谁家娶媳妇嫁闺女时,都要请周文武来打几套组合家具,以示荣耀。周文武把挂过刀的那两棵杨槐树,只经过简单的刀耕斧凿之后,制成了一百多个大小不一造形各异的板凳,每每周边逢会出售,收入十分可观。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搬凳一有售出,周文武必定高烧不止,等所售板凳的钱财购药用尽,他的病也就好了……其一百个板凳售罄,他最终也因钱尽病重而去世。闻者都认为杨槐树乃神树,木匠周文武冲撞神树自然受到惩罚,是咎由自取。

我听了,哈哈大笑。

老宁一脸严肃,双眼不满地直视着我问:“你不相信?

我绷住了笑,比其更严肃地说:“我相信,我非常相信!”

随着,为了打破这种没必要的尴尬,我又问道:“杨槐树有多高?”

老宁摇了摇头。

“挂刀营原先的名字叫啥?”

老宁再一次摇了摇头。

我还想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再问。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了。

12月14日中午一点多时,接到了源汇区政协科教文卫委主任何志敏的电话,催讨文史资料稿件,一下子,我面露窘态。其实,我先前也写了两篇稿子,被其以“不烫剩饭”的理由给毙掉了,我知道若再选择一个新的主题,自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了,所以就一直犹豫不决。虽然何主任在工作群里还不停地提醒大家赶进度,但我也一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地装愣充傻,想借此蒙混过关。这下好了,电话直接打到手机上,想做装睡的人却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虚心请教一二……在其半个多小时的点拨和指导下,我就萌生了深挖一下挂刀营大杨树的念头。

欠债总是要还的,文债也当如此。当天下午,我一进单位见到老宁就开门见山地,把去其村采访大杨树知情者的想法告诉了他,还让其尽快物色合适的人选,他听了满口就应允了下来,并根据工作情况和天气原因,思考之后约定于周五下午进行。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早早地就赶到了位于长江路中段的挂刀营新苑小区门前,小区门前一幅张贴在墙上的字配画《挂刀营村村史》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的文字是这样写的:……岳飞为严明纪律,在村子西头一颗(棵)大杨树上挂佩刀一把……”。我很随意地看了文字和一侧的配图,就不由地哑然失笑了,不足300字的挂刀营村史,竟然出了两个错别字,一个是挂刀营的“挂”字为繁体字,另一个“棵”字竟被“颗”字所替代,再者,文字上说大杨树上所挂的是“配刀”,而图画上面显示,大杨树上挂的竟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春秋大刀……

岳飞把百十斤重的春秋大刀配在腰间,不累坏才怪呢?是撰稿之错?是制作之错?或是审核之错呢?

这个算是插曲。

随后,在小区大门口随机询问了几人关于大杨树的传说,大多一问三不知,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空荡荡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滋生。

给老宁打过电话,过了好久,他才慢腾腾地下了楼,一见面就直言不讳地说:“差一点就完不成你交办的任务了!这几天,我可问了不少人,他们大多对村史一无所知,或者说知之甚少……今天你打了电话,幸好我走到一楼时碰到了俺叔,他说让咱找董国军,真可谓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呀。

“董国军?”

“对,俺村的老支部书记,村史方面的专家!”老宁说:“咱们找他准不会错!”

在南关种子市场见到董国军时,他正在室内看电视,对于我们的到来,他是十分乐意配合,更原意把他所知道的村史,形成文字传承下去,这让我开心不已。

还是先让我们了解一下他的简介:

董国军,现年80岁,身材修长谈吐儒雅,当小学校长多年,后在挂刀营当了27年支部书记,还曾参与编撰《郾城县志》工作,对于挂刀营的历史,他如数家珍一般了然于胸,而且,就挂刀营的历史典故、传说故事,还多次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

一番寒暄之后,董老说:“挂刀营现有18个姓氏,在抗金英雄岳飞在挂刀安营所寨之前,村子呈现着村东张姓村西吕姓之势,名曰张吕庄。南宋高宗绍兴十年(1140年),岳家军在张吕庄驻扎,并在村西头的大杨树上挂120斤重春秋大刀一把,以令军威,故改名挂刀营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我最关心的是那棵大杨树,就直奔主题:“挂刀营那棵挂过刀的大杨树有多粗壮?”

“十个人搂抱不住!”

“我的天,这么粗呀!”这比老宁讲述的杨槐树又要粗壮了许多。

我又问道:“树有多高?”

“树冠高耸挺拨遮天避日,有将近五十米吧。到了夏天,树冠投下的林阴有几亩地之大呢。”董老自豪地说:“以前,自西往东来漯的人们,一过阴阳赵镇,就能看到大杨树高大的身姿,就会给同行者鼓劲说,马上就要到河上(漯河)了。”

那些年,大杨树成了漯河的标志。

“是啊,那个时候,大杨树不仅是漯河的标志。”董老接腔道:“大杨树也造就了挂刀营一年两个‘冬天’的自然现象。”

“一年两个冬天?”

“对呀!”董老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个冬天,是大雪飞舞的寒冬,到处都是雪白世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这是个真正的冬天;第二个冬天是杨絮飘落的春季,那杨絮满漫天飞荡,一时间田头、屋顶、树梢、路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白,杨絮把村庄装扮得如同冬季无异,这是个如同冬天的春天。”

我从他的讲述中感悟到了大杨树的高大、沧桑和历史感,随后,问道:“大杨树何时因何被砍伐掉了呢?”

“是1952年砍掉的。”董老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当时,我已经12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挂刀营与南关村合并建校,因为物资匮乏,上级就决定把大杨树砍伐掉建小学教室用。”

我摇了摇头,表达了惋惜之情。

“用当代人的眼光去审视曾经的举动,难辩对错呀!”董老语重心肠地接着说道:“大杨树的树身上还长着两个不同种类的大树呢?”

我屏住了呼吸,声怕听不清楚或者因呼吸打扰了他的讲述。

“一棵是桑树,树杆直径在五六十公分左右,一棵是槐树,树杆直径最少也有二三十公分呀!”董老很骄傲地说道:“两棵寄生树木都长成了参天大树,何况那棵大杨树呢?!”

“三树一体,比老宁所讲两树一体的更具吸引力和感染力!”我暗自思忖。

“大杨树砍掉之后,一部分木材盖了学校,一部分木材卖给了村民周文武。周文武当时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买了大杨树之后,家里却接二连三发生了三件大事……

我没再言语,认真静听。

“第一件事,就是他家的驴在拉磨时,石磨竟然突然间炸开,把驴腿给砸断了;第二件事,周文武的老婆莫名其妙地眼睛就失明了;第三件事,周文武把大杨树木材处理完毕的当天晚上,家里房屋就着火了,而卖树的钱款也被大火吞噬了……

“怎么会这样呢?”

“村民认为,上千年的大杨树已经有了灵性。”董老面无表情地说:“村民都说,是大杨树显灵了。”

“大杨树是你们村谁家的树木?”我及时转移了话题。

“大杨树没砍伐时树北边有座寺庙,如扩大版的四合院,供奉着关爷和火神爷!”董老一边思索着一边说:“大杨树本是寺庙的树木,新中国成立之后,寺庙里的道人和尼姑早已经不知所踪,寺庙以及大杨树就充了公成了村集体财产。”

老宁接腔道:“我小时候,曾在那座寺庙里上过学,是在1966年“破四旧”时被拆毁的。”

“大杨树的位置今何在?”

“原址现在已经修成了柏油路,就是现今乐山路中段靠路东边的位置。”董老如实回答。

对宁德强、董国军的两个采访却出现了两个版本,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但每个版本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按照文史资料“三亲”(亲历、亲见、亲闻)的写作规律和要求,我对此文没有进行任何的修饰和加工,只是根据时间顺序,保持了原话原意未动的真实记录。对于挂刀营大杨树所挂什么刀的问题,因为出入比较大,我专门查找了《河南省漯河市地名志》,上面明确指出挂刀营大杨树所挂是岳飞的“佩刀”。

从董老家里辞别出来后,我和老宁还专门驱车去了趟乐山路,想找寻一下大杨树的遗址,物也非人也非,在高楼之间穿梭,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行走,想找寻曾经的旧貌容颜绝非易事,但老宁抬手一指,疾步飞奔过去用脚轻轻地一跺,就给出了大杨树所在的准确位置,这让我大为称奇——我猛然觉悟,大杨树的根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老宁的内心,已经与其血脉相融,想拨也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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