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初吐，红梅娇俏，正是春意萌动，春江水暖之际，漫步苍龙河畔，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蒲剧曲调，丝丝缕缕随风飘荡，幽幽咽咽撩人心弦，不禁疾步近前，一探究竟。渐行渐近，方才听得明白，却原来演绎的是传统剧目《玉堂春》之名段，又名《苏三起解》中的一折。
仔细聆听唱词，随着节拍暗自唱和，却被与儿时记忆中大相径庭的字句所震撼。急忙隐身竹林阴翳之处，在短视频上搜寻名家王秀兰、武俊英的经典唱段，渐悟这幕剧的本真，竟然是一幕思想深刻，内涵厚重的批判现实的旷世巨著。不单揭露当时社会的黑暗，而且控诉封建制度下女性被奴役，被压迫，被摧残悲惨命运，不禁肃然起敬。同时也褒扬了弱女苏三虽然身陷泥潭，却笃定信念，勇于反抗，积极抗争，克服种种磨难和离奇遭遇，终才摆脱牢狱之灾的经典作品，霎时思绪缱绻，感慨万千。
儿时懵懂，对苏三这个污浊之地的烟花女子的种种不解与鄙夷，才引得对整出戏的排斥与厌嫌。先是不屑她和王景隆公子的乌龙爱情，缘起赤裸裸的金钱交易，铜臭味刺鼻，人性沦丧，有伤风化，低级趣味到不配乡野消遣，何需浪费长篇笔墨，登台污世；苏三等不回进京赶考的王公子之时被老鸨专卖沈洪为妾，惨遭主母构陷杀夫，都是她咎由自取，也是她妓女的身份使然，没有什么值得同情和唏嘘的原由；甚至对后来的王公子进士及第，擢升山西巡按后替她申冤都觉得是一种施舍和以权谋私，耿耿于怀。甚至希望苏三能被明正典刑，才能大快人心，教化民众。不明白乌泱泱地顶风冒雪，跋山涉水耗时费力去看这样的剧目是为了什么，莫如呆在自家热炕头还安逸自在。
质本洁来还洁去，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中女性的贞洁是道德与法律标榜的高地，窃以为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是一部警世醒世的佳作，都是劝人向善，劝人弃恶的。作者原本是以苏三为镜，晓瑜世间女子守住道德底线，不可轻易逾越道德与法律的鸿沟。现在回头望去，不禁心生阵阵寒气，汩汩流血不止。苏三本是书香门第，五岁认字，六岁弹琴，七岁下棋的千金贵女，却因接连遭受母亲早亡，父亲去世，后母虐待而逼迫背井离乡离，这是厄运之初；千里奔波跋涉去投亲，历尽千辛万苦才到姨娘家园，却被贪图钱财的姨娘卖到烟花院，这是亲情的二次摧残；烟花院巧遇赶考书生王景龙，与之产生的情愫，是她昙花一现的幸福时刻，却不免面对须臾赶考的别离，遭遇有情人长别离的考验；妓院老鸨贪财逼迫其卖身商贾，被善妒的主母构陷锒铛入狱，使她面临被送上断头台等等，接连不断的离奇坎坷境遇。字字血，声声泪，都是在控诉世态炎凉，人情的冷酷，全然不是儿时印象中的追爱烂剧，细思不禁为作者的洞察力，为作者的泯世情拍案叫绝。
什么世道逼良为娼？如何境遇让亲情面目全非？能被多剧种演绎，千载传唱，不仅对作者的警世之功德高度肯定，也是对其敢于针砭时弊，激浊扬清，戮力推进文明社会改革，文明发展的积极作用。古来多白丁，目不识字，戏曲深入浅出的表达方式，故事性极强的表现手法，是时人汲取文化的精髓，临摹做人的情志，了解为人处世的公序良俗等绝佳的选责。在田间地头，在圣殿庙堂，或讴歌，或褒扬，或称颂，或鞭挞，或拷问，或讨伐，直击心灵深处，直面人性向背，惩恶扬善，激扬正气，一粒粒文明的种子，都在一个个小戏台前后播撒，余音袅袅。
人都是制度下的产物，任何人身上都烙着大时代的印记。好的制度让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自由自在的发展，为至圣，为巨贤；坏的制度让人流离失所，伶仃飘零，孤苦无依，变成鬼，鬼变成魔，一目了然。古往今来的好戏曲满门忠烈《杨家将》，六月飞雪的《窦娥冤》，雷峰塔下的《白蛇传》，空门寂寥的《石头记》，寒气逼人的《白毛女》，英勇赴义的《刘胡兰》等等便是代表。所幸我辈生在红旗下，长在热土上，国富民强，四海安澜，盛世繁华的大时代让我们在小康社会里富足和安逸，我们不能理解的旧社会的腐朽与黑暗，所以也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丑恶与阴暗之殇。感谢戏曲的演绎，形象鲜明的角色与命运，浪漫而决绝，温婉而坚韧，或忠君爱国，或孤胆守义，或仁孝憨直等，都让我们反思与笃定，感受当下的幸福生活，居安思危，加入到社会文明与发展的浪潮中，奋进不止。
乾坤朗朗，静水流深，阳光和煦地挥洒在三五成群的游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吹绿阡陌，催放百花。咿咿呀呀的戏歌，铿锵激越的器乐声，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在公园上空交织，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甜在每个人心头。虬枝老干也待芬芳，新芽嫩枝蓄势待发，满园里春意萌动，间或抑扬顿挫，高亢婉转的传统戏曲，相宜相守。
天为盖，地作台，没有戏台的局限，没有报酬的随性，确是别一番的情趣，倒也十分得当。激扬跌宕的古韵雅音在水一方，车水马龙，纵横交错的高铁，高速公路近在咫尺，传统与现代交相辉映，在湖光山色中氤氲。珍惜当下，着眼未来，以史为鉴，家国安澜，千秋鼎盛。
作者简介：李帆，女，笔名苏颉。诗歌、散文、小小说作品散见《河南日报》《三门峡日报》《奔流》《河南诗人》《七彩语文》《洛神》《明珠》《小品文选刊》《金城灵宝》《函谷》《苏门山文艺》《金微刊》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