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宝玉是个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的公子哥儿,极恶读书,专喜在內帷厮混,从不将功名放在心上,更从来没有用心读过书,湘云和宝钗劝他读书时,他一点面子不给,直接赶人走,种种迹象表明,宝玉是厌恶读仕途经济之书的。
我们知道,宝玉最喜欢读闲书,诸如《牡丹亭》《西厢记》等书,在他眼里,比那些试图经济学问要好百倍,所以他对黛玉夸耀《会真记》说,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到这里,我就开始疑惑,难道除了这些书,宝玉当真一点正经书都不读吗?
其实整部红楼里,我们随处可见宝玉对仕途的厌恶,对读书人通过科举考取功名的不屑,对读书之人的鄙夷,但有一部书除外,那就是《四书》,我们都知道,《四书》是科举取士的读书人必读之书,是试图经济学问的“百科全书”,那么为何厌恶仕途的宝玉却不仅不讨厌《四书》,还对之情有独钟呢?
原文第三回里,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 。”之后宝玉出场,为黛玉起了个“颦颦”的雅号,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这一回里两次出现了《四书》,且没有任何贬义,尽是褒扬,尤其宝玉回答探春的质疑,细思很有深意,在宝玉眼中,除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其余太多杜撰,这是从宝玉眼中写来,却又何尝不是曹公心中所想呢?
原文第九回宝玉进学堂时,去向贾政请安并回说向学里去之事,贾政最后交代宝玉的小厮李贵: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由此可知,《四书》在贾政眼中的重要程度,而这又何尝不是在曹公眼中呢?
《四书》不仅是黛玉读书正式接触的书籍,也是贾政眼中宝玉最该背熟的书籍,更是曹公眼中很重要的一部书,所以在黛玉发现宝玉看《会真记》时,宝玉才会脱口而出地撒谎说:“不过是《中庸》《大学》。”可见,宝玉日常生活中,是会主动读《四书》的。
原文第十九回里,袭人劝谏宝玉时,曾转述宝玉之前对读书的观点:又说只除‘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便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而“明明德”即出自《四书》之一的《大学》开篇第一句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再次可以看出,宝玉对《四书》的推崇,这段话后庚辰有一条双行夹批:宝玉目中犹有“明明德”三字,心中犹有“圣人”二字,又素日皆作如是等语,宜乎人人谓之疯傻不肖。可见宝玉心中眼中,是有孔圣人的,而这又何尝不是曹公眼中呢?
原文第二十八回里,宝玉去冯紫英府上喝酒,再一次把《四书》搬了出来,要求把《四书》《五经》这些文章里的内容拿出来作为酒桌游戏的素材来源,可见其对《四书》的推崇,不仅仅把它当成学业,而是随时随地地在生活中加以运用,可见宝玉对《四书》是非常熟悉的,他只是讨厌考取功名,更不想为官,但对《四书》这样的经典并不排斥,这隐隐透露曹公本意。
原文第三十六回,宝玉挨打后又有了一个惊天的举动,说他“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只因他觉得宝钗湘云等人“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此时的宝玉对《四书》的推崇已达极致。
在宝玉眼中,除了《四书》可在闺阁流传,其余之书都肮脏不堪,都是前人的一派胡言,是杜撰,是沽名钓誉的产物,没有任何价值,充满酸腐和浊臭之气,污人眼目,是不能接触的,更不能在他以为的清清白白的闺阁中出现,所以他犯了情极之毒,将四书外的其余书籍,尽皆烧毁,这不由得让我们猜想,年轻的曹公会否也有一番这样的真实经历?
我们都知道,《四书》是公认的儒学经典,是古代读书人科举考试的指定教科书,历代科举选仕,试卷命题必出自《四书》,足见其对为官从政之道、为人处世之道的重要程度。这么一部教人科举出仕的书籍,为什么还会受到宝玉的推崇呢?
宝玉推崇《四书》,但却讨厌做官,这似乎是曹公的愿意,或者是曹公生活的真实经历,这样的矛盾心理,曹公是要说明什么呢?是隐喻康熙雍正朝秘史,还是另有深意存焉?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